第15章
戴尔太太的热烈动人的哀求本来该使尤金停顿下来。他有一次想去追上她,向她再作一次请求,说他将尽量设法获得离婚,然后再跟苏珊结婚,可是他又想到苏珊特别强调说,她不需要结婚。她不知怎么竟然会有了这个特别的想法或是态度;不管人家对它怎样看法,只要他们俩相当机敏、谨慎,这办法是行得通的。他认为两个人情愿这样结合在一起算不了什么。为什么不可以呢?天晓得,世界上已经有那么许多男女保持着不合法的特殊关系,再多一对也不至于使社会大为激动,何况他们能够谨慎、机智地加以处理。他跟苏珊并不打算把他们的关系大吹大擂。作为一个出色的艺术家(虽然目前并不创作,可是已经公认是成名的。),他有权过工作室生活。他跟苏珊可以在那儿相会。人家不会认为有什么的。为什么她偏要告诉她母亲呢?不告诉她也可以安排得很好。这又是她的另一个特殊的想法:她决定在任何情况下一定要说实话。可是实际上,她早又没有那样做。以前一个长时期,她瞒住了她的母亲,一句不提跟他的事,这是命运为了陷害他而设的一个不幸的圈套吗?一定不是。可是苏珊的任性的决定,现在看来简直是一个致命的错误。他坐着沉思。这是一个大错误吗?他会后悔吗?这是他一生的关键。他该回头吗?
不!不!不!决不!那是不可能的。他非得向前不可。他一定得干下去!他一定得干下去!他这样沉思着。
戴尔太太的下一个办法并不象先前那样毫无效果,虽然也差不了多少。她把一向替她家里人看病的大夫勒奇生-伍尔利请来——一个出名的老派大夫,本身具有庄严的人格和颇合乎基督教精神的道德,同时对别人的心理和道德却具有广泛的洞察力。
“呃,戴尔太太,”他被领进底层书房的时候说,一边热诚而乏力地伸出手来,“今儿早晨有什么事吗?”
“哦,伍尔利大夫,”她直截了当地说,“我真烦坏了。倒不是有什么人生病。要是那样,倒好啦。这比生病还糟得多。我请你来,因为我知道我能信赖你的判断和同情。这件事跟我女儿苏珊有关系。”
“是的,是的,”他用相当干哑的喉音说,因为他的声带已经老了,眼睛从粗长的灰眉毛下向外望着,显示出无限沉默的观察力。“她怎么啦?她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哦,大夫,”戴尔太太局促不安地说,因为最近几天的经历几乎完全搅乱了她平日的镇静,“我真不知道怎么对你说。我不知道怎么开始。苏珊,我挺宝贝的苏珊,我那么信任她,她竟,竟——”
“怎么,告诉我,”伍尔利大夫简短地插嘴说。
她把全部经过都告诉了他,并且回答了他的尖锐的询问。
然后,他说:
“嗯,你该谢天谢地。她很可能会不让你知道就做出事来。
然后再对你说——或是压根儿就不说。”
“压根儿就不说。哦,大夫!我的苏珊!”
“戴尔太太,在你和苏珊以前,你的母亲也是我给看病的。我总算知道点儿人的心理和你们家的特点。你丈夫是个非常坚强的人,你也记得。苏珊或许禀受了点他的性格,你要记住,她是个很年轻的姑娘,非常活泼、壮健。威特拉这个人的年纪有多大?”
“大约三十八、九岁。”
“嗨!我就猜到了。正是最危险的年龄。你能那样平安无事地度过这个时期真是件不容易的事。你快四十岁了,对吗?”
“是的,大夫,不过除了你以外,没有人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这是最危险的年龄。你说他在主持联合杂志公司。我大概听见过他。我认识那公司里的科尔法克斯先生。他的性情非常容易激动吗?”
“在这以前,我从没想到他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