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一响至乐半日深愁
他接着往下讲给她形容枫丹白露①,形容圣克露②,形容布哇③,形容其他巴黎人常游逛的地方,因为那些地方,她听起来,都很新奇;讲到后来她说:
①枫丹白露:法国城镇,在巴黎东南三十七英里。镇西北有皇宫,于大革命后改为博物馆。镇北面及西面为枫丹白露林,号为法国最美之林,为近代法国风景画家常去之地。
②圣克露:法国市镇,在巴黎西五英里.有公园一,占地约一千亩,以美丽著,中有丘阜,可俯视巴黎全城。
③布哇:原文“Bois”,法文,本树林之意。法国地名叫“Bois”的有好几个,此处指BoisdeBoulognes(布洛涅树林)而言,在巴黎西郊,为巴黎有名的美丽公园。
“你都是什么时候到这些地方去呀?”
“礼拜天。”
“啊,对啦。我就是讨厌英国的礼拜天。我要是能到巴黎,那我跟他们的过法可就太能合拍了。亲爱的克林,你还要回巴黎去吧?”
克林摇头,看着月蚀。
“你要是还回巴黎去,那我就——作那个,”她很温柔地把头靠近他的胸前说。“你要是答应我,那我也立刻就答应你,一分钟都不用你等。”
“你跟我母亲,对于这件事,怎么会这么巧,都是一样的心,真怪啦!”姚伯说。“我已经立誓不回去了,游苔莎。我并不是讨厌那个地方,我是讨厌我那种职业。”
“那么你可以作别的事儿啊。”
“不能。并且那就要把我的计划打乱了。你不要逼我,要我回巴黎,游苔莎。你先说你嫁我不嫁我好啦。”
“我说不出来。”
“我说——不要管巴黎啦;巴黎也并不一定比别的地方好。答应我吧,甜蜜的!”
“我十分敢保,你将来决不会守定了你的教育计划的。所以将来对我一切不会成问题的。因此我答应了你永远永远作你的人。”
姚伯把她的脸轻轻用手捧到他的脸前去吻她。
“啊!可是你还不知道我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哪,”她说。“我有的时候,老觉得我游苔莎-斐伊这个人,不能作一个朴朴实实的贤良妻子。也罢,随它去吧——你瞧咱们的时光是怎样地溜哇,溜哇,溜哇!”她说着,用手往半蚀的月亮上指去。
“你太伤感了。”
“不是。我这不过是怕想现在以外的事就是了。现在怎么样,咱们知道。现在咱们是在一块儿的了,至于咱们这样能够多久,就不知道了;不知道的事,叫我水运想起令人可怕的种种可能,就是我可以很有理由预料将来快乐的时候,都是这样……克林,现在这种半蚀的月亮,有一种奇怪的外来颜色照到你脸上,把你的脸映得好像是金子铸的①似的。那是表示,你应该作些比这个更好的事啊。”
①脸像金子两句:比较英涛人胡得的《奇曼塞格小姐及其金腿》第三二○行以下“雅各爵士便钱堆就像猪滚烂泥塘。……他的血管都注满了铜液金浆。因此他脸上的颜色绝对地不健康,而却和金铸一样地黄澄澄,澄澄黄,证明了面带福相这句话一点不虚妄。”又英戏剧家鲍门特等的《骄倔夫人》第三幕:“你的脸聚宝蓄财.你的脸富胎福相。”
“你这是有野心了,游苔莎——不,不一准是野心,只是想享福吧。我想我也应该跟你一样的想法,好让你快活。然而我不但绝不那样想,我还能在这儿过一辈子隐士的生活哪,只要有合适的工作就成。”
他这番话的口气里,隐含着一种情况,那就是,担心自己作为一个急于求成的情人,地位是否稳当,疑心对一个只在稀有、少遇的方面才和自己脾胃偶合的人,所作是否公平。她看出他的意思来,就以表示急于使人相信的低重语声对他说:“克林,你别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