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期举行的记者招待会,国会象开了锅。全世界都在问,到底斯坦德莱是代表他自己还是代表罗斯福讲这番话的。有谣言说,准许这个谈话发往国外的俄国新闻检查官已被逮捕。
在这些宽阔恬静的莫斯科街道上,到处都是随风飘来、积得高高的新降的雪花。几百个俄国人拖着沉重的步伐在走路,经常出现的满载士兵的卡车来回奔驰。在这一切当中,这个轰动一时的事件显得有点无聊,又好象已经事过境迁了。不过,斯坦德莱仍然做了一件难以相信的事情:在美苏两国政府之间的一个微妙而充满爆炸性的问题上,他公开地发泄了他的私愤。他能够保住他的职位吗?
在分配给他作为临时办公室的一个小间里,他在书桌上发现电话接线员留下的一张字条:请拨电话给0743. 他拨了号码,听到莫斯科电话系统里通常有的劈啪的响声以及一些杂音,然后一个粗声粗气的男低音:“谁啊?”
“我是海军上校维克多。亨利。”
“知道了。我是叶甫连柯。”
这一次,岗哨不自然地朝这位美国海军军官敬了个礼,放他进去了,大家都没说话。在开阔的大理石门厅里,一个坐在桌旁不露一丝笑容的军人抬起头来,按了一下电钮。“亨利上校吗?”
“是。”
一个身穿军服的拘谨的姑娘从宽阔的打弯的楼梯上走下来,她用生硬的英语说:“您好?叶市连柯将军的办公室在二楼。请跟我来。”
华丽的铁栏杆,大理石楼梯,大理石柱子,高敞的拱形天花板:这里是另一幢沙皇时代的宅第,红大理石的列宁和斯大林半身塑像给这所大楼添上了现代的气息。陈旧的油漆开始剥落,大块的厚厚碎片使这个建筑物呈现出战争年代到处可见的失修现象,一条空无一物的长廊直通叶甫连柯的办公室,两边紧闭的房门后传出阵阵卡哒卡哒的打字声。在帕格的记忆里,他是个巨人,但现在当他站起来严肃地从办公桌那边伸出左手来的时候,个子显得并不那么高大。可能这是因为办公桌和房间都很大,而且他身后那幅列宁的照片比真人要大上许多倍。其他几面墙上的图片是老沙皇时代一些将军肖像画的黑白复制品。满是灰尘的长长的红窗帘把莫斯科仲冬时节的阴郁的阳光挡在外边。在一盏高悬的花体装饰的黄铜枝形吊灯里,几只没有灯罩的灯泡发出眩目的光亮。
叶甫连柯的左手很有力,尽管握手时有点别扭。他那下颚宽厚的阔脸看起来比在莫斯科前线德军取得突破时更加萎顿。他佩戴的勋章很多,包括一道说明他挂过彩的红黄条纹,整洁的略呈绿色的棕色军服镶上了新的金边。他们两人用俄语相互致意,然后叶甫连柯指了指那个姑娘说:“嗯,我们需要译员吗?”
她毫无表情地回看了帕格一眼:漂亮的脸庞,浓密的淡黄色头发,可爱的红润的小嘴,饱满的胸脯,冷冰冰的没有表情的眼睛。自从离开华盛顿以后,帕格每天花上两个小时操练词汇和语法,他今天的俄语又达到和一九四一年读完短训班时差不多的水平。他凭直觉回答,“不需要。”姑娘象有发条的玩具一样立即转身走了出去。帕格心想,还会有话筒把他所说的一切录下来的,但他无需小心提防,而叶甫连柯无疑会照顾他自己。“少一双眼睛和耳朵,”他说。
叶市连柯笑了笑。帕格脑海里立即浮现出那次在前线附近一个茅舍里度过的那个黄昏。那时他们又喝酒又跳舞,叶市连柯穿着大而笨重的靴子搂着帕米拉转来转去,微笑时露出了大牙板。叶甫连柯朝一张沙发和一张矮桌子那边挥了挥右手。那是一只假手,戴上僵硬的棕色皮手套,从袖子管里伸出来,样子有点怕人。桌上几只大浅盘里放着蛋糕、鱼片以及纸包的糖果,几瓶不含酒精的饮料和矿泉水,一瓶伏特加和大大小小的玻璃杯。尽管不想吃,帕格还是拿了一块蛋糕和一瓶饮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