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各种残骸和成千上万的尸体一起出现,造成了一种触目惊心的景象,到处是一股使人作呕的恶臭,瘟疫严重地威胁着人们。但当局采取了严厉措施,把人民组织起来,一次大规模的清洁运动拯救了这座城市。尸体被投入巨大的集体墓穴,其中有些人查明了身份,但许多人都无法查明。
“你知道,全家人都饿死的有的是,”维拉说。“或者只剩下一个人,不是病倒了就是失去了感觉。如果有谁不见了,也不会有人知道。唉,一个人快要死了,你是看得出来的,他们变得麻木,无所感觉。如果你把他们送到医院,或让他们躺在床上,设法给他们吃东西,可能就会好了,可是他们总是说他们没有病。坚持要去工作。然后他们会在人行道上坐下或睡倒,接着在积雪中死去。”她膘了叶市连柯一眼,随后压低嗓门。“他们的配给证经常被窃。有些人变得象狼一样。”
叶甫连柯喝了一些酒,砰的一声把杯子放在桌上。“唉,够了。已经铸成大错。胡搞,混蛋,不可饶恕的大错。”
他们已经喝下不少酒,因此帕格壮起胆来问道:“谁铸成的?”
他马上就知道这句话问了大祸,得罪了人。叶甫连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露出一排发黄的牙齿。“一百万老人、儿童以及其他不健全的人应该早就予以疏散。在德军已进抵离城一百英里处,轰炸机不分昼夜地飞来袭击的时候,不应再把食物贮存在陈旧的木头房子仓库里。一夜之间,足够全市六个月配给量的粮食付之一炬。数以吨计的白糖融化了沙到泥土里。老百姓就吃那些泥土。”
“我吃过,”维拉说。“还是付了高价才买到的呢。”
“老百姓吃比那还要坏的东西。”叶甫连柯站了起来。“但德国人毕竟攻不进列宁格勒,永远休想。莫斯科发布命令,但列宁格勒拯救了自己。”他的声音逐渐低沉下去,这时他在穿大衣,背向帕格。帕格好象听见他还说了一句:“没听从命令。”他转过身来,然后再说,“好吧,从明天起,上校,你可以看看一些被德国人占领过的地方。”
叶甫连柯以使人精疲力竭的速度兼程前进,一个个地名都融合在一起了——季葡文、尔日叶夫、莫札伊斯克、维亚兹马、图拉、利夫内——象美国中西部的城市一样,它们全是宽广的平原上的新拓居地,头顶是无垠的苍穹,这个城镇和那个城镇之间没什么两样,不是象美国那样的平静气氛和平庸景色,到处是千篇一律的加油站、餐车式饭店和汽车游客旅馆等;这儿的城镇之间的相似之处在于到处都是触目惊心的景象。他们的飞机掠过几百英里的土地,不时降下来访问野战部队、村子里的指挥部,或坦克和汽车运输队的站场,或者是野战机场。帕格看到广阔无边的俄国前线以及惊人的破坏和死亡。
撤退中的德军实行了吃了败仗的焦土政策。凡是值得偷的东西他们全部带走;凡是可以焚毁的东西他们都付之一炬;烧不着的东西他们埋炸药炸掉。在成千上万平方英里的土地上,他们象蝗虫一样跌配了大地。凡是德军已撤离的地方,过不多久就有建筑物出现。在德军新近被逐出的地方,衣衫褴褛、形容憔悴的俄国人心有余悸地在废丛中拨弄着或者掩埋着死者。或者是列队站在平坦的白雪皑皑的平原上,在开阔的天空下等候部队战地厨房发放食物。
在这里,单独媾和的问题冒了出来,满目疮痍的大地毫不含糊地提出了这个问题。德国人那种作为入侵歹徒的形象受到俄国人的深痛恶绝和唾弃自不待言。每一个村子和每一座城镇都各有其恐怖的经历,还有记录了敌人暴行的存档照片——拷打、枪杀、强奸和堆积如山的尸体。血腥可怖的内容一再重复,使人感到麻木和厌烦。俄国人要报仇雪耻同样是自不待言。但可恨的侵略者如果再遭受几次象斯大林格勒那样惨重的打击,那时他们愿意离开苏联国土,不再拷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