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节
临近七点,计程车和豪华轿车在博物馆西门前挤成一团乱麻。衣着雅致的乘客小心翼翼钻出车门,男人身穿几乎一模一样的礼服,女人披着真毛皮草。宾客踏着红地毯涌向博物馆的天篷,雨伞撞来撞去,大家都想尽量避开滂沱大雨,人行道已经变成小溪,下水道则是奔腾的大河。
进了博物馆,上千双昂贵的皮鞋踏着两排棕榈树之间的大理石地面走向天空厅,脚步声回荡在往常死寂的圆形大厅里。偌大的花盆盛着一株株直插屋顶的竹子,还打上了紫罗兰色的装饰灯。竹子上精心装点着一簇簇低垂的兰花,让人想起热带地区的空中花园。
博物馆深处,一支看不见的乐队演奏着轻快的《纽约,纽约》。打白领带的侍者大军穿梭于人群之间,手里的银质大托盘上摆着香槟酒杯和各色开胃小点。宾客如水流般汇入博物馆科学家和员工的行列,开始享受免费美食。柔和的蓝色射灯照得晚礼服长裙上的亮片、钻石项链、抛光的金袖扣和头饰闪闪发光。
几乎一夜之间,全球土著文化展的开幕式成了纽约时尚人群最想参加的活动。成年舞会和筹款晚会暂且靠边站,既然捞到机会,当然要去亲眼看看博物馆到底在搞什么名堂。三千份邀请函发出去,收到的确认函却有五千份。
史密斯柏克穿着不合身的晚礼服,宽边阔衣领和褶皱衬衫犯下双重过失,他望向天空厅,寻找熟悉的脸孔。大厅尽头竖起了一个巨大的主席台。旁边是装饰华美的展览人口,现在还锁着,有警卫把守。大厅中央的舞池很快就站满了一对对男女。走进大厅,史密斯柏克立刻置身于无数场交谈之间,每个人都在用刺耳的高音说话。
“……新来的心理历史学家,格兰特,知道吧?嗯,她昨天终于向我坦白了她究竟在研究什么。听好喽:她想证明亨利四世在第二次十字军东征后的精神错乱实际上是急性应激反应导致的神游状态。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没对她说……”
“……想出一个荒谬绝伦的点子,说史塔宾浴场实际上是马厩!这家伙根本没去过庞培,连必胜客和神秘别墅都分不清,居然还有脸自称什么纸莎草学家……”
“……我的新研究助理?就是奶子特别大的那个?唉,昨天她站在高压灭菌器旁边,不小心弄掉了试管,满满一试管……”
史密斯柏克深吸一口气,壮起胆子分开众人,走向放置餐食的桌子。他心想:肯定有得瞧了。
圆形大厅的正门外,达戈斯塔看见摄像师的队伍里闪光灯此起彼伏,又一位头面人物走了进来:帅气的小白脸挽着一位面容枯槁的女士。
他所在的位置能看见金属探测门和走进走出的人们,也能透过天空厅的单开门望见熙熙攘攘的宾客。圆形大厅的地板被雨水弄得滑溜溜的,存衣处的雨伞越堆越多。联邦调查局在对面屋角设立了前置指挥站:科菲要近距离监测今晚的全部活动。达戈斯塔不由得想哈哈大笑。调査局想尽量不引起注意,但电线、电话线、光纤和带状电缆从前置站犹如章鱼触手一般延伸开去,和严重宿醉一样不容易被忽略。
雷声隆隆。哈德逊河畔散步道边,新叶才刚发芽的树枝随风狂舞。达戈斯塔的对讲机嘶嘶响起。
“副队长,金属探测门这儿又发生争执了。”
达戈斯塔听见一个声音尖叫道:“你怎么可能不认得我!”
“把她拉开。不能让队伍停下。谁要是不肯走探测门,从队伍中拉出去就是了。他们会拖慢进度。”
达戈斯塔刚收好对讲机,科菲就领着博物馆的保安主任走了上来。“报告一下。”科菲粗暴地命令道。
“所有人都就位了,”达戈斯塔取出雪茄,端详着被口水打湿的那一头,“有四名便衣警察在酒会内走动。四名巡警和你的人一起巡逻警戒圈。五个人在外面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