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愚蠢了。武泽轻轻吐出一口气,把塑料袋塞回旅行包,正要拉上拉链——
他的手停住了。
那个小袋子塞在旅行包的角落里。装着记事贴和零钱的袋子。装着被武泽杀害的母亲的遗书和全部财产的袋子。透过有点脏的半透明塑料袋,可以看见记事贴上的字。似乎是铅笔写的“对不起”三个字。胸口一阵针刺般的痛苦,让武泽闭上了眼睛。然后,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武泽注意到包里还有一个同样的塑料袋。里面——是什么?折成细长条的信笺般的纸。武泽悚然而惊。难道说那也是遗书?真寻说母亲的遗书只是一张记事贴纸,也许当时她说的只是那个袋子里面的东西。也许她的母亲在别处还留下了一封长长的遗书。塑料袋口仅仅扭了几圈,并没有扎上。武泽近乎下意识地打开袋口。伸手取出里面的纸。那是纵数格式的信笺,按照同样的方向折了两道。
“老武,你在干什么?”
武泽展开信笺。似乎是圆珠笔写的,很有特点的文字,长长短短地铺展在信笺上。
“这……”
不是遗书。
关于我的工作,一直在骗你,非常抱歉。
我并没有想要一直瞒你。从很久以前开始,我一直想找别的工作。
如果你下定了决心,我也没有办法。随信附的离婚协议已经盖好了章。你可以直接寄去民政局。
我很想看八寻的学艺会。也想听真寻唧唧哌哌说话。
武泽反反复复地读这封信,简直像是擦窗户一样。琉璃江是八寻和真寻的母亲。不会错的。这是被武泽杀害的女性的名字,这样说来,这个光辉——
“是她们的……父亲吗?”
“父亲?”
老铁也在偷看这封信。他读过上面的文字,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脸上显出苦涩的神情。
“是离家之后不久写的吧。总觉得有股悲哀的气氛啊。”
真寻是把这封信和母亲留下来的记事贴,零钱一起小心收藏吧。也许,对她来说,这也是如同遗物一般的东西。在弃女儿而去的意义上,她的父母都是一样的。
不能看太久,武泽迅速把信笺重新折好,正要放回袋子的时候,突然又停住了。他的目光再一次落在圆珠笔写的字上。
“怎么了?”
“嗯——”
头脑的某个角落里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钩到了某个东西。就好像是贴在墙上的海报破了一个小洞。汗衫上留了一点汗渍一样,虽然都是很小的地方,可是一旦注意到了就很难再无视的感觉。但那种感觉究竟因何而起,骤然间还真弄不清楚——不对,等等,是了。
“这个字……我见过。”
武泽终于想到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了。这个笔迹自己似乎曾经在什么地方看到过。是在哪里呢?
“是你的错觉吧。这明明是她们两个父亲写的字啊。”
“嗯,哦……是吧。”
说不定真是错觉。
嗯,是错觉吧。
武泽再次把信折好,放进塑料袋里。
“认识你这么久,这一次是最让我吃惊的……啊,对不起。”
“一直都没什么机会说……哦,不好意思。”
昏暗的厨房里,武泽和老铁两人直接坐在地上,互相给对方杯子里倒酒。家里的电灯都关着,从磨砂玻璃外面照进来的月光,让两个人中间的一升装酒瓶浮现出苍白的颜色。
等到客厅里的三个人上了二楼、静悄悄睡着之后,武泽借着酒意,把一连串事情——与之重逢、邀来同住的那一对姊妹,其实是被自己逼去自杀的女人的孩子——逐一向老铁道明。
“那,刚才书信上那个‘琉璃江’,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