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鸳鸯双剑
”
程枫向外一望,只见车马竟停在一栋巨宅面前,朱红的大门,青铜的门环,此刻霍地敞开,门内庭院深沉,一眼望去,当真是其深如海。
于是程枫、林琳夫妇两人再次对望一眼,两人的嘴角,不自觉地都有一丝得意的笑容浮起。
满堂富贵
穿过一条碎石甬道,进了垂花门,两边是超手游廊,正中是穿堂,堂外放着一面紫檀木架的大理石屏风,转过屏风,便是三间厅房,厅后又是正房大院,正面五间上房,皆是雕梁画栋。
程枫夫妇与“缪文”并肩走入大厅,只听一阵宛转雀鸣,原来两边游廊廊上,竟挂满了各色画眉鹦鹉。
程枫近年来颇知享受,衣食住行,俱都选用精品,但此刻见了这等庭院,才知道自己所谓“养尊处优”的生活,和人家一比,实在算不得什么,心中又不禁为之嗒然若失。
进入正厅,迎面便是一方赤金九龙青地大匾,匾上龙飞凤舞地四个劈巢大字,写的是:“满堂富贵。”
用意虽俗,字迹却殊不俗,亦不知是何人手笔。
匾下一张大紫檀雕螭案上,放着三尺多高的一具青绿古铜鼎,悬着待漏隋朝墨龙大画,一面是錾金彝,一面却是个精致生光,似是水晶,又似是琉璃玉盆,地上却有两排十六张楠木圆椅。
又有一副对联,乃是乌木联牌,镶着錾金字迹,写的是:
“座上珠玑昭明月;
堂前黼黻焕烟霞。”
字迹清秀挺逸,与匾上的那四个劈巢大字,显然不是一人所书。
两旁窗前,却摆着一对对的梅花小几,几上更是琳琅满目,美不胜收,在古趣盎然的文王鼎,满缀翠玉珠宝的匙筋香盒,有稀世难求的珊瑚美人觚,有几可乱真的翠玉瓜果。
一眼望去,但觉这大厅之中俱是珠光宝气,无论任何人走入这间大厅,都定然会有如在山阴道上,目不暇接的感觉。
程枫虽然见多识广,至此也不禁为之失色。
只听“缪文”含笑道:“嘉兴城并非小可久居之地,此间也只是小可临时落脚之处,是以粗糙简陋,在所难免,还请贤梁孟休得见笑。”
程枫目光一转,哈哈大笑道:“此间若还是粗糙简陋的话,世上只怕再无华厦了。”伸手指向堂前那方赤金墨龙大匾,又白笑道:“依在下所见,这厅堂也只有‘满堂富贵’四字,方可形容。”
立刻之间,又摆上一桌酒菜,自然亦是珍馐满桌,水陆并呈,这些菜肴虽然不是十分珍贵之物,奇怪的是他怎能在如此深夜,顷刻立就!
夜色更浓,酒筵自终。
程枫、林琳,被引到后厢的三间耳房,临窗一面大床,上铺猩红毛毯,正面设着大红金钱蟒引枕,秋香色金钱蟒大条褥,两边又是两张梅花小几,阵设之华丽,便是他夫妇花烛之夜的洞房,亦无如此鲜艳考究。
更敲四鼓、星群渐稀。
这华丽的巨宅中的灯火,亦渐渐疏落,熄灭。
但是——
“鸳鸯双剑”所留宿的三间耳房中,却突地响起了轻微的人语——轻微得几乎有如蚊鸣。
只听林琳轻轻道:“喂,你还在想些什么?”
程枫语声更低,道:“我在想——我即使做了,也永远不会有人猜到会是我做的,这是他自己找上门来,须怨不得我。”
沉默良久,林琳方又低语:“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临窗那张梅花几上的翠玉西瓜,还有——”
程枫轻笑道:“还有那面水晶玉盒和珍珠香盒是不是?”
林琳轻轻一笑,突又叹道:“十八年前,你去追宋、柳两人的那天晚上,在杭州城外拾下的红货,我已经以为是稀世之宝了,今天才知道那都算不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