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
后素来心狠……”
“王爷既无心叛乱,杀他作甚?”
“你不知道……”照浪沉吟,犹豫是否要将大皇子的事告诉紫颜。忽地想起长生的面容,虎目里烧进烈烈的光,肃然地道,“不,也许你知道。”
紫颜嘴角挂了轻薄的笑,无视他炯炯的目光,悠悠地咬下一口,雪梨剩下小小的核儿,被他持在手上,拽了梗子溜溜一转,顺势飞了出去,落在花泥中。
“你我既为他改容,就改了他的命。”紫颜眨了眨眼,若有所思地道,“你不会给他一张要死的容貌,对不对?”
照浪一怔,熙王爷的命握在他的手中?是,如果他不去寻熙王爷,不给出那幻梦般的期望,根本不用走上这条路。是什么在背后推动自己,鬼使神差请回了熙王爷,让太后能再次面对他?照浪背脊发凉,忽然紧紧握住紫颜的手,厉声道:“你要确保他这张脸平安无事!”
紫颜盯着他,用力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淡淡地说道:“安心吧,有你的命作抵,我怎么舍得让他去死?”照浪舒了口气,但觉汗湿衣衫,竟是精疲力竭。
午后,两人花了两个多时辰收拾妆容,紫颜特意将熙王爷脸上每寸肌肤看过,细致地修补照浪未顾及的皱纹斑痣。直至金乌西垂,熙王爷猝然老去十多年光景,对镜相望时有说不出的感慨。
他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的老人,寡落的面容上爬满褶褶皱痕,连棱角也被沧桑岁月抹去。
看到这惊异场面,熙王爷饱满的雄心骤然消折,一动不动望了镜子许久。十年后的他就是如此,任他位高权重机关算尽,毕竟敌不过老天,满腹筹谋由是消弱三分。
他沉思良久,刚想起身,发觉右腿抽筋似的又疼又麻,竟无法简单站起。照浪递过一根油绿的竹杖,道:“王爷请用。”
“照浪!”他怒道。
“王爷勿惊,不过是让王爷记得这痛感,在下即为王爷解除痛苦。”他口气萧索,熙王爷心头很是跳了跳,脸色不由缓和。
照浪拔下插在熙王爷腿上的数支金针,放在盘子里。紫颜在一旁嘿嘿笑道:“王爷今后行走时,切莫忘了愁眉苦脸,否则无法使人起怜。”
熙王爷只觉这一场易容揉碎人心,仿佛周身百骸散了架,挣扎站了会儿不得不跌坐下来。照浪见状,忙扶起他,问道:“王爷还要试装吗?”熙王爷心中一硬,点头道:“要。”照浪奉上朱檀金线九梁皮弁、绯色大袖织金衫等衣冠鞋履,伺候他穿上。
夜色簌簌地落下,熙王爷恍若回到了王府,栖逸斋外,识鉴阁上,碧水曲绕穿过庭院。一室的香气就在这时断了,四周的黑暗笼过来,红烛默默在紫檀案上烧出迤逦的蜡痕。他的心被虚无的暗昧填塞,白发、苍颜、秋光暮年,不知怎地,忽然记起自己并无子嗣,想到了身后的凄凉。
像是在应和这惨淡心境,更漏一声声孤零地滴着,生如流水,心如死灰。
照浪重取了香燃上,见烛火昏暗,另点了两只琼花灯。他只当熙王爷为进宫的事踌躇,静默了等待吩咐。紫颜笑吟吟找来一壶酒,斟了一海碗奉上,“王爷,酒能杀愁,且痛饮一回。”
熙王爷如获至宝地接过,急急地去饮,喝得满襟酒水,紫颜瞥了照浪一眼,将剩余的酒扔给他,“你也该喝。”照浪干笑道:“不必了!要我发愁可不容易。”冷冷地把酒壶放在案上。熙王爷本想再饮,闻言矜持地搁下碗,抹去嘴角的水迹。
此后,花费时日背熟了套话,将离京的日子描摹得惨不忍闻,或能避过一灾。熙王爷须如依了唱词吟诵的伶人,万事按谱好了的词儿来,容不得半分差错。
他以贵胄之身远走他乡,本就吃足苦头,若非有旧仆周旋,半途饿死冻死也是寻常。此刻在照浪的提点下说起沿途饥荒光景,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