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坐禅的谈论很有道理,但我们不想失踪。失踪总不见得是件好事吧?这是我们的评判标准。不许搞冥想活动,听见了吗,特罗派尔?”
关于这一点,特罗派尔始终不服气,总想和亨德尔争个清楚明白。可是,他找不到谈话的机会,亨德尔总是忙碌无空闲。终于他等来了一个机会。按惯例,狼居区所有的成年人都要到一个亨德尔称为“足球场”的训练地去参加步兵操练,操练每周两次,定期举行。任何人,只要想脱离枯燥乏味的羊居区而到这自由进步的狼居区来生活,就得参加这种操练。这是应付的代价,应尽的义务。那天特罗派尔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但他还是跑过去挨亨德尔躺下,屏住气,大胆地对他说道:“亨德尔,再谈谈坐禅的事吧。”
“有什么好谈的?”
“是这样,我想你对此也许并不完全明白。”特罗派尔试探着说。他清楚他该说些什么。美妙如天人合一的神奇感受怎么会是坏的呢?他不理解。再说超度虽然可怕,但毕竟极少发生,何足挂齿?这些道理在他看来再明白不过,却没把握说服亨德尔,让他也明白。特罗派尔进一步说:“亨德尔,当你坐禅成功,参悟禅机时,你将与宇宙万物合而为一,获得一种超凡脱俗的感受。你理解我的意思吗?没有什么感受能与此相提并论,这是一种无法描述的升华境界:平静,完美,和谐,安详。”
“那是世界上最廉价的致幻毒品。”亨德尔轻蔑地说。
“噢,得了,那可是——”
“同时也是世界上最廉价的宗教。那些一贫如洗的低能儿们崇拜不起镀金偶像,只好崇拜起自己的肚脐眼儿来,就这么回事。他们不胜酒力,不胜深呼吸引起的肌肉紧张,甚至连做做深呼吸也会引发他们的氧气过多症。他们还能干什么?什么也干不了!于是只好自我催眠,别无他法。为了靠冥想自我催眠,于是便学习它,吹捧它,将其视为灵丹妙药,以期学成了好在麻痹中求得解脱。”
特罗派尔叹了口气:这人就这么固执。很快他又想出一招,便以手肘撑地,仰起上身来,说道:“你该没忽略什么问题吧?超度呢,那是怎么回事?”
亨德尔沉下脸说:“那个问题我们弄不明白。”
“诚然,自我催眠不能解释——”
“诚然,自我催眠不能解释——”亨德尔恶狠狠地模仿着特罗派尔的腔调说,“是的,我们弄不明白超度,我们害怕它,好了吧。
劳驾你不要再给我大讲什么超度属超意愿行为啦,对二重性的彻底否定啦,梵天①与尘世的统一啦,诸如此类耸人听闻的玄乎理论。
【①印度教主神之一,为创造之神,亦指众生之本。——译者注。】
你不知道它是什么,我们也不知道。”说着站起身来,“我们惟一知道的,也是惟一关心的,就是有人因此失踪了,而我们自己不愿那样。为此,我们不冥想,所有人都不——也包括你。”
队形操练真是愚蠢透顶的馊主意。难道光靠几支小分队,采用正面进攻侧翼包抄的战术,就能打败萨迦—玛塔峰上那遥不可及的金字塔?然而也并非毫无是处。队形操练,再加每天3500卡热量的伙食,使特罗派尔不仅长得膘肥体壮,而且在他的心里还有了一种全新的感受。他没有丧失他原有的贪欲。那是他生命的原动力——或是其它什么,总之是狼不同于羊的根本所在。那么这种全新感受是什么呢?是幸福吗?这么说吧,如果幸福是一种理想感,一种对理想实现的期盼,那么特罗派尔的感受就可以称之为幸福。这种感受在他以前的生命里从未有过。以前有的只是一种对利益追逐按捺不住的本能冲动。如今,那种本能冲动减弱了,或者说几乎没有了,因为在他现在生活的社会里,追逐利益是允许的,被鼓励的。
特罗派尔开着拖拉机,突突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