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北极峰(下)
敢骂她?
王公公冷冷地道:皇上,咱家很少骂人那三个字的,但奴婢拼着杀头的罪,也要骂出来。您说那贼婆多狠心?多毒辣?您说江充坏,我看还坏不到她的一点皮毛,当年您御驾亲征,这贼贱人就安排了毒计,先把秦霸先架空了,又让泯王监国、再让江充去勾结也先,里外夹击,一次把您从宝座上推下来……这贱人!奴婢若还留着那玩意儿,非ri她的尸骨三百回,您还左一个母后、又一个母后,她把您当儿子看了么?
畜生!地下传来践踏声,帝声勃然震怒:狗日的!朕的老娘你也敢日!朕先日死你这狗日的!禅房里劈劈啪啪,传出踢打声,那王公公却能忍人所不能忍,竟是无声无息,卢云则是满掌冷汗,只觉家事国事搅在一起,脑袋里已是乱成一片。
良久良久,正统皇帝总算喘了口气,低声道:王公公,朕……朕打痛你了么?王公公哽咽道:万岁爷,为了您,奴婢可以死上千百遍,还怕什么痛?您要看奴婢不对眼,索性杀了我吧?皇帝低声道:那怎么行?你……你一直是朕最亲的人……说到此处,居然呜呜哭了起来:朕……朕真的好苦……身边没一个人可信……
哭了半晌,忽听屋里喵地一声,一只猫儿跳上了窗台,自在那儿徘徊,皇帝忙道:啊……玉狮要出去玩儿了?朕放你出去。王公公道:皇上别放它出门,这畜生不才刚回来?又弄得一身脏,真惹人厌。皇帝恼道:王公公,连一只猫的醋你也好吃?真比娘们还娘。脚步低响,嘎地一声,窗扉推开,说巧不巧,恰恰便开在卢云头上。
卢云心下大惊,忙蹲低了身子,就怕与正统皇帝照面,却于此时,一只小猫从窗台探出头来,猛一见到卢云,却是喵地一声,猫毛直竖,便又逃回了屋里。
玉狮,怎么啦?不是开窗子了,怎又不去玩儿啦?屋里传来正统皇帝的嗓音,颇见温柔,王公公笑道:皇上,玉狮知道您发了脾气,便又回来讨您欢心啦。皇帝哈哈一笑,便又关上了窗,道:还是玉狮好,玉狮才是朕的忠臣。
皇帝与小猫玩了一阵,又道:王公公,其实你说的这些话,朕都听了进去。只是有些事情,你还是没弄明白。就拿这马人杰来说吧,你知道朕为何始终不杀他?喵喵叫声中,听那尖锐嗓音道:皇上是要制肘杨肃观。
听得此言,卢云忍不住啊了一声,叫了出来,天幸屋里二人均未发觉,卢云心头怦怦跳着,又听皇帝大声叹气:可惜啊!御声渐渐低沈,继之以幽幽惋惜:朱祁居然死了……这八王之中,朕其实最看重他,这才让他握住了兵权,可惜他福薄,居然让庆王那chusheng害死了……唉……这用人之际,这案子该怎么办啊?
胡志孝料事如神,果然算中皇帝的心思,他压根儿就没打算办庆王,大理寺若直言上奏,反而让皇帝为难了。那王公公又道:皇上,奴才实话问您一句,现下朱祁死了,八王之中,哪个最合您的意啊?
这八王之中呢,说来说去,还是徽王最好,又忠又能干,唉,偏又死了……这唐王呢,状似恭顺……鲁王呢,还真是鲁躁……丰王呢……屋里传来茶盏碰撞声,不知是谁喝了口水,皇帝想是在思索什么,过了半晌,忽又道:对了,腊月时朕见丽妃吐得好厉害,全是些酸水,却是怎么回事?王公公笑道:皇上,她喝醉酒啦,整坛花雕灌下去,还能不吐吗?
日你妈!皇帝又暴怒起来了:朕问丽妃是不是害喜了,你这奴婢跟朕扯什么?说!她是不是有了?王公公忙道:皇上,这……这得召太医来问啊,奴才哪里知道?
狗日的!皇帝咬牙切齿:亏他袁太医几代都在宫里……朕每回召他来给妃子把脉,一次也没准过!明摆是害喜,都让他说成了上吐下泻!这回丽妃吐了,肚里肯定有东西!朕再召袁太医问问,只要他还敢说个没字,朕即刻烹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