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看种建中,慕容谦知道他军中每一个指挥使的名字与长相。
“陆大人中了西贼的冷箭……”种建中脑海中回现出陆轹战死时的情形,当时他便在陆轹身后,亲眼见着陆轹将一个西夏人砍翻落马后,张嘴大吼,然后便被一枝弩箭射进嘴中,立时毙命。种建中可以肯定那支西夏兵中并没有这样的神箭手,所以那其实只是意外。但在战场上,这便足以致命。
“你们遇到多少人?”
种建中注意到,慕容谦并没用“西贼”、“贼”之类的贬称来代指西夏人,但他暂时没有时间来细细品味这背后的意味:“约有千余西贼,当时这些西贼正在无定河边饮马,陆大人便决定偷袭,不料……”
“不料却是个圈套?”
种建中略有点吃惊,望着慕容谦,道:“正是。末将亦曾仔细观察地形,发现那里地势平坦,不易设伏,却不料西贼将弩手藏于马后……”
“原来如此……”慕容谦苦笑道,“四天之内,已确信有两个指挥全军尽没,还有一个指挥不知所踪,现在总算知道大概的原因了。我们一个指挥一个指挥地出击,他们便用三倍以上的兵力设圈套还击……”这些事情,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再保密了。
西夏人开始真正还招了吗?种建中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宋军原本的策略,是以马军为先导,每次向几个方向出动数个指挥的兵力,遇到小股的夏军或部族,便歼灭之;若遇到大股的敌人,则立时退还,引大军来攻。因此这些马军指挥活动范围极广,往返夏州城往往达到五六日之久。在这一个多月来,西夏人在这种战术下吃尽了苦头。宋军骑兵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普通西夏部族的箭头,根本射不穿宋军的铠甲,缺少战术素养的部队也不是他们的对手,除非遇到大股的敌人,或者是梁永能的精锐部队,其余的西夏人只能望风而逃,整个平夏地区,几乎成为这些大宋骑兵的马场。但显然,现在梁永能想出了应付的办法来了。
“你们中了计,尚能以少胜多,想必有些缘故。”慕容谦说话缺少气势与感情,语气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但所问的问题,总是简明扼要,切中要害。
“末将侥幸,交战未多久,便射杀了贼首。西贼群龙无首,虽悍勇却不足为惧。”话虽如此,但实际上,一直到彻底击溃这些敌人之前,这些没有章法却有拼命的勇气的西夏人,有好几次几乎站在了胜利的边缘。
慕容谦也并没有追问战斗的细节,他沉默了好一阵子,似乎在做什么决定。种建中默默站立在帐中,上司没有开口,下属在礼貌上是不应当多嘴的。
“你见着了街上那些仪卫队吧?”慕容谦难得地说出了一句讥讽的话。
对趾高气扬的拱圣军的不满似乎是共同的情绪,种建中嘴角也不禁露出嘲讽的笑容:“末将回城时已领教了。”
“职方馆传来最新情报,契丹人有一支军队向阴山方向开拔,听说可能是耶律信部。”慕容谦说到此处,忽然停住,把目光移到种建中的脸上,但种建中的反应显然让他有点失望,“你不觉得吃惊吗?”
“倘若辽人也派兵进入西夏,那么末将只能说,西夏已不可能不亡国了。”种建中平静地说道。
慕容谦似乎没有料到种建中会如此回答,他看了种建中半晌,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赞许之色。“但无论如何,碗里的肉被人抢走一块,总是煞风景之事情。”慕容谦在帅椅上跷着腿坐了下来,“仪卫队们道,我们这些无能之辈在夏州待了一个月,耗费不少国帑,却一事无成,放任梁永能逍遥自在,反而还有部队中他之计,故而他们欲替我辈出头,要横扫宥、盐、洪、龙四州,烧了青白盐池,逼梁永能出来决战,一举抵定平夏战局。这样一来,耶律信就算把头伸过阴山来看上一眼,也只得乖乖缩回洞里去。”
种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