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这样做。我一定这样做。”伊力哈穆连连点头。
“第二条,老粗有老粗的方法。各人有各人的方法。譬如汉族木匠使刨子的时候是推,而我们的木匠是拉。汉族女人缝衣服的时候,针是从怀里向外抽,而我们的女人用针是从怀外往怀里拉。再譬如,哈萨克人吃奶茶的时候把牛奶兑在各人用的小碗里,而我们的人,把奶皮子兑在大家用的放茶的搪瓷罐子里。”
“这是什么意思?”伊力哈穆确实没有听懂穆萨这一段对于民族生活习俗的考证含义。
“什么意思你自己去想吧,你是聪明人。”穆萨在今晚的谈话里首次得意地一笑。
“你的意见说完了吗?”
“不,我还有最后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你离家好多年,生活上有很多困难。我是队长,我理应帮助你。你有什么困难,一定要不折不扣地告诉我,不要不好意思。你答应这一条,你是我的好兄弟;不答应这一条,那就……”
“我答应你这一条。我如果有困难,一定不折不扣地告诉你,绝对不会不好意思。”
“太好了!一句话,有了这一条,我就完全满意!请!”穆萨伸出右手,摊开手掌,向酒杯一指。
伊力哈穆举起酒杯说:“为了你全家的健康!”一饮而尽。他用右手捂住杯口,表示他已经喝够了。
穆萨不理他,把酒杯夺过来,又斟满了,放在自己面前。
“我现在就有个困难呢,说吧,真还有些不好意思……”伊力哈穆微笑着说。
“请说,请说……”穆萨兴奋起来,把脸凑过去,耳朵偏过来,他已经断定,伊力哈穆的下面的话只能耳语。
“我的困难就是……”伊力哈穆确实犹豫起来,考虑着说话的方式。这更使穆萨两眼放了光,好像猫看到主人手里拿着一只活老鼠。看来,一进入实质问题,形势就急转直下了,他已准备好,只要伊力哈穆提出一点一滴要求,他就准备五倍十倍地予以满足。从此,这个了不起的、原则性强的共产党员,就会成为他的爪子下的一只死老鼠。他努力压制自己,怕脸上显出过分得意的神色,刺激伊力哈穆的自尊,他低下了头。根据他的经验,他认为最微妙的时刻来到了。
但是,他万万也没有想到,伊力哈穆的困难竟是这样的:
“我的困难就是,我不知道该怎样处理你送给我的羊油。我们不需要羊油。你是干部,我是党员,你送我那么多羊油,这不太好。”
“党员又怎么样?党员就不吃羊油?党员就没长着肚子?”穆萨收住了自己的话,他明白,再花言巧语已经没有意思了。
“党员也有肚子,”伊力哈穆说,“但是党员更有脑子,有心。”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自己想去吧,你是聪明人。”
穆萨的脸立时拉了下来,眉头也结在一起,青筋在太阳穴下跳动。如果换个旁人,也许见他这样子会有些害怕呢。
伊力哈穆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轻轻地走了出去,从室外墙上的木橛子上,取下了他事先挂在那里的书包。他走回内室,从书包里取出了羊肚子,放在了墙角一个不显眼的地方。
“你……污辱人,”穆萨用两个手指指着伊力哈穆,声音有些发抖,“不要以为我在高举金托盘抬举你的卵子,我用不着!我无求于你!我也不怕你!”
穆萨的喊叫惊动了马玉琴,她走到门旁,惊疑地探了探头。
“没事,他有点醉了。”伊力哈穆安慰着马玉琴。他从容不迫地又走到餐桌前,盘腿坐了下来。他说:“穆萨哥,请你不要生气!”
“我当然生气!我非生气不可!哪有这样对待朋友的!”穆萨脸上的每一个麻子坑,都涨得通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