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婚,不能叫你苜蓿拿我糟改着玩,我不幸福,也让你遂不了愿!苜蓿也不敢忒逼她,只是躲一边贼着她。她想,我要是个小寡妇走道儿,行,不寒碜;要是叫爷们儿给休了,那可就现世报儿啦。
“你起来找补两口,老饿着,别再糟践了身子。”苜蓿赔着小心哄她。
“这前儿,面子都没了,还要身子有屁用!”果儿起来,从铺底下拉出木盆来,把没投干净的衣裳,又拿清水投了两遍,不管苜蓿怎么想,她的日子还是要过。苜蓿问她:“你就不能念咱们夫妻一场,成全我一回?”果儿没言声儿,叫苜蓿侧歪一会儿,还替他脱掉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你回去跟那个不要脸的小妖精砸瓷实了,你们不在我眼皮儿底下,爱怎么搞怎么搞,要惦记着叫我给她挪窝,做梦!”她说。临睡前,她还给他撂边上俩蒸饼儿,预方便儿,怕他夜里饿了。这才将两把椅子对齐,铺上一条褥子,躺在上边,苜蓿死活想拉她上炕睡,她偏不,拼命地挣歪。“打今个起,你睡你的,我睡我的。”苜蓿说,“可是,我们现在总还是两口子呀。”果儿的眼眉一下子网起来了:“废话少说,别给你脸不会运动!”苜蓿才知道,事情已就这样,再说多少痒痒话,也无可挽回了……
“咱俩的家务事,你最好先别告诉你们娘家。”
“你倒想叫我告诉,可我有脸告诉他们吗?叫娘家人替我淹心,还不如我自个扎大河死了去啦——反正大河没盖盖儿。”果儿说着说着,眼泪就漫上了眼眶子,她赶紧拉一下灯绳。
黢黑里,苜蓿感慨万分,原本多秀密的一个小媳妇儿,平日总是变着法儿地让他熨帖,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他就琢磨不透这个理,仰巴脚子瞅房顶子想,往后该怎么跟果儿处,他没底……足足折腾了多半宿儿,他才睡着,中间还一惊一乍地从噩梦中醒过两回。
果儿也没睡着,平时光吹自个儿有眼力价儿,末了竟寻了这么个下三烂爷们儿,还满世界扬气呢,到处说嘴儿去,得,这下子要命了,说嘴打嘴儿了吧?果儿后悔得真恨不得扇自个儿俩耳光子。
半夜,果儿爬起来,又给苜蓿上了一回闹钟,怕他睡过头了。
“唉,跟他一天,就做一天地道媳妇儿,叫旁人说不出什么闲话来,群众的眼睛是亮的,又都不是燕巴虎。”她想。
这时候,外面有动静。
下雨了。
这场雨下得铺天盖地,连夜猫子都不敢叫了,一连气儿下到天亮,压根就没停的意思,果儿家还好,顶子刚刚铺的油毡,不会漏,可是她娘家就悬了,多少年没顾上拾掇房了……果儿侧棱着耳朵听着外边撒着欢儿的水声,瓢泼似的,稀里哗啦的响得人心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