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二进村
指点点,说一句:“看,那些娘们是妓女!”
做过婊子,就算改了造,从了良,也还是婊子。这是一个冷酷的现实,白香衣侥幸跳出了圈外,她可不想有朝一日再陷进去。
白香衣决定回孔家屋子,义无反顾。跟上级一说,上级让她慎重考虑考虑,再次说,就同意了。她成了支援农村建设的模范,胸佩红花,被欢送出了县城。
白香衣母子坐着拖拉机到了王家镇人民公社,恰好公社建仓房,各大队都派出劳力和马车支援,公社大院里横七竖八停着许多辆马车。办公室的干事在院子里喊了一嗓子:“哪个是孔家屋子赶大车的?”
一个魁梧健壮、相貌堂堂的小伙子提着长鞭,小跑过来。“俺是!”
干事指着白香衣说:“这是白老师,你把她送去孔家屋子。”
车把式望向白香衣,定住了眼神,咧嘴傻笑:“白老师,还认得俺吗?”
白香衣从小伙子脸上看到了一些似曾相识。“你是……”
“俺是春生。”自报了家门,春生有些腼腆。
“啊!是春生啊,都长成大小伙子,看精神的,老师都认不出来了!”白香衣欢快地叫了起来。
十年的光阴水流水一样,孩子们长大,大人们变老,孔家屋子却除了人口爆增以外,没有多大变化。马车爬上那道大坡的时候,白香衣的眼睛有些湿润,那些灰的瓦,白的墙,绿的树,是那样的亲切,散发着祥和的光辉。
十年的魂牵梦绕,白香衣越发把孔家屋子理想化了,她眼中的孔家屋子还是那一潭清清亮亮的水。
白香衣的突然归来,让玉翠梦游了半天,才相信了这一事实。她实在想不通,白香衣放着城里的福不享,却要往苦窝子里钻,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子,问道:“白老师,你没犯错误吧?这不是下放吗?”
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学校里代课的曹老师,就是因为犯了什么针线的错误,被下放的,城里的老婆和他离了婚,如今还光棍着。
“不是。我自己申请回来的。”白香衣快活地说,离了县城,威胁远了,笼在心头的阴云随风而散,露出了蓝荧荧的天。
玉翠快人快语,笑骂白香衣是王先生的膏药——没病找病!
要卸东西时,白香衣才发现只顾高兴,住的地方还没有着落。
玉翠却说:“找啥呀?你家的老宅子现在空着,到那儿住名正言顺。春生,等等去趟宝橱家,跟他说一声,就说白老师回来了,让他把宅子腾出来。”
白香衣心虚地说:“嫂子,这不好吧?当初明明说好送给他们了,这好像说话不算话似的。”
“这有啥哩?横竖宅子空着,要是他家住着人,咱连提都不提。那宅子也给他家立下大功劳了,娶过两房儿媳妇。现在他家老大老二都另外盖了房子。他家小三也刚娶了媳妇,看样子宝橱两口子舍不得让小三搬出来住。闲着也是闲着,本来就是你家的宅子。你呀,还是那么小心,生怕天上掉下石头来,砸到头!”
玉翠的一席话,说得白香衣哑口无言,可是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妥当。
“软面包子硬面汤”,擀面条是件力气活,面要和得硬,皮要擀得薄,面条要切得细。玉翠多年媳妇熬成婆,洗衣做饭等粗活都扔给桂兰做了,只做一些细巧活,如今和白香衣久别重逢,情绪高涨,就拾起了扔了多年的旧营生。挽起袖子,乒乒乓乓,舀面舀水,嗨哟嗨哟地和起面来,胸前的两团肉弹有节奏地一弹一弹的。久没干这样的累活,面没揉几下,她就气喘不匀,脸上冒了一层细汗。
耳边听着玉翠大着嗓门说笑,白香衣感到少有的踏实,好像这会儿天塌下来也可以不予理睬。春晖攥着白香衣的衣角,寸步不离,饶有兴趣地看玉翠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