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残月西沉
。这也不算是什么可笑的事情呀。”杨艳华昂头想了想,益发是嘻嘻地笑了。
李太太看到,也愣住了,因道:“这是怎么回事?里面有什么特别情形吗?”杨艳华忍住了笑,点点头道:“的确,这个人有点奇怪。他不是个近视眼吗?原来就老戴着眼镜的,见了女人他把戴着的那副眼镜取下来,另在怀里拿出一副眼镜来,换着带上。我有一次在宴会上遇到他,对于他换眼镜的举动,本来不怎么注意。因为他把换上的眼镜戴了一会,依然摘下,好像是那眼镜看近处不大行。后来再来一个女的,自然还是唱戏的,他又把衣袋里的眼镜掏出来换着。这让我证明了,他是专门换了眼镜看我们唱戏的女孩子的。其实我们并不怕人家看,而且还是你越爱看越好。你若不爱看,我们这项戏饭就吃不成了。可是拿这态度去对别个女人,那就不大好了。”李南泉笑道:“你这话是对的,我们这位好友,是有这么一点毛病的。你不嫌他看,他当然高兴,无怪要送你一首诗了。诗就是在筵席上写的吗?一定很好。你可记得?”杨艳华道:“我认识几个大字?哪会懂诗?不过他那诗最后两句意思不大深,我倒想得起,他说是:‘一曲琵琶两行泪,樽前同是下江人’。”李太太笑道:“这位孟秘书,太对你表示同情了。后来怎么样?”杨艳华道:“就是见过那一回,后来就没有会到过了。假如他真到这里来,我倒是愿意见他。师母你总明白,我们这种可怜的孩子,若有这样的人和我们说几句话,可以减少在应酬方面许多麻烦。”说到这里,她把声音低了一低,接着道:“至少,他那个身份可以压倒姓刘的,所以愿意借重他一下。”李南泉点点头道:“我明白了,这个我有办法。”
提到刘副官,倒引起了李太太的正义感。她向李先生道:“对了,孟先生来了,你倒是可以和他说几句。人家是拿演戏为职业的,家里还有一大家子人靠她吃饭,在人家正式演戏的时候,可别扰惑人家。”李南泉道:“那我一定办到。不过那天我和老刘说,孟秘书会来,那是随口诌的一句话,并没有这回事。”杨艳华笑道:“老师随便这样诌一句不要紧,那姓刘的是个死心眼子,他却认为是千真万确的事。他只管盯着我要打听个水落石出。还要我明天给他回信呢!”李南泉昂头想了想,笑道“老孟这个人我有法子让他来。”说着,摇了两摇头,又笑道:“那也犯不上让他来。”李太太道:“这是什么意思?”李南泉道:“老孟为人,头巾气最重,什么天子不臣,诸侯不友,那都不能比拟。若是他不愿意,你就给他磕头,他也是不理。可是有女人的场合,只要有边可沾,他是一定不招自来。我现在写一封信给他,说是你所说的下江人,正疏散在乡场上避难,若是能来非常欢迎。那就一定会来。”李太太道:“你这是用的美人计呀。”杨艳华向她半鞠着躬,笑道:“你说这话,我就不敢当。”李太太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可不要妄自菲薄。自从你领班子到这里来唱戏以后,多少人为你所颠倒。”杨艳华笑笑道:“师母,你不能和我说这样的话,我是一个可怜的孩子。我还得倚靠着师母、老师多多维持我呢。”她说着这话,走近了两步,靠着李太太站了,身子微微向李太太肩膀下倒着,作出撒娇的样子,还扭了两扭。
李太太虽知她是做的一种姿态,可是她那话说得那样软弱,倒叫人很难拒绝她的要求。正想用什么话来安慰她,外边却有女子高声叫道:“艳华,你在这里,让我们好找哇。”李南泉听出那声音,正是另一个戏子胡玉花。迎出去看时,桥头上月亮下站有三四个人。便答道:“胡小姐,她在这里呢。有什么事吗?”胡玉花笑道:“她们家要登报寻人了。她们家的人全来了。”杨艳华很快地由屋子里跳了出来,叫道:“妈,我在这里呢。”她的母亲杨老太太在木板桥上,踉跄着步子走了过来,到了走廊上,拉着女儿的手,低声道:“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