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一误再误
这里是三张藤制仿沙发椅子,围了一张矮茶几。到是另有一套写字桌椅,仿佛是会客而兼办公的屋子。他进来了,随着一位穿西装的汉子也进来了。他向洪五握着手笑道:“五爷这几天很有收获。”洪五笑道:“算不了什么,几百万元钞票而已,现在的几百万元,又作得了什么大事。”于是给他向魏太太介绍,这是江海流经理。介绍过之后,他立刻声明着道:“我介绍着田小姐在贵号开个户头,希望你们多结十点利息。”
江海流笑道:“请坐请坐,五爷介绍的那不成问题。今天当然是来不及了。当然是支票了,请把支票交给我,我开着临时收据,明天一早,就可以把手续办好。”他一面说话,十面忙着招待,叫人递茶敬烟。洪五先坐下来,他似乎不屑于客气,首先把皮包打开来。见江海流坐在对面椅子上,就向他笑道:“明天又是比期,我们得结一结帐了。”
江海流见茶房敬的烟,放在茶几上没有用。客人似乎嫌着烟粗。这就在西服袋里掏出赛银扁烟盒子来,打开了盖,托着送到洪五面前笑着:“来一支三五吧,五爷。”洪五伸手取了一支烟,还转着看了一看。笑道:“你这烟,果然是真的。不过新货与陈货大有区别。”江海流道:“若是战前的烟,再好的牌子,也不能拿出来请客吧?”说着,收回了烟盒子,掏出打火机来,打着了火给洪五点烟。洪五伸着脖子将烟吸着了。点了两点头笑道:“不错,是真的三五牌。”他将左手两个指头夹住了纸烟,尖着嘴唇,箭一般的,喷出一口烟来。
魏太太在一边看着,见他对于这位银号经理,十分地漫不经心,这就也透着奇怪,不住地向主客双方望着。洪五向她微笑了一下,似乎表示着他的得意,然后将放在大腿上的皮包打开,在里面取出一叠像合同一样的东西,右手拿着,在左手手掌心里连连的敲打了几下,望了江海流微笑着道:“我们是不是要谈谈这合同上的问题?”
江海流看到他拿出那合同来的时候,脸色已经有点变动。这时他问出这句话来,这就在那长满了酒刺的长方脸上,由鼻孔边两道斜纹边,耸动着发出笑容来。他那两只西服的肩膀,显然是有些颤动,仿佛是有话想说而又不敢说的样子,对了洪五,只是微点了下巴颏。
洪五道:“你买了我们的货,到期我若不交货,怕不是一场官司。现在我遵守合同,按期交你们的货,你们倒老是不提,可是我们抛出货去的人,就不能说硬话了。货不是还在手上吗?自然我可以没收那百分之二十的定钱,但是那不是办法。因为我是缺少头寸,才卖货的。没有钱,这比期我怎么混得过去?我若是不卖给你们,卖给别人的话,在上个比期我的钱就到手了。我已经赔了一个比期的利息,还要我赔第二个比期的利息吗?”他口里这样说着,手上拿了那合同,还是不住地拍打着。
江海流笑道:“这话我承认是事实。不过洪先生很有办法,这一点货冻结不到你。我们也是头寸调不过来。若是头寸调得过来的话,我们也不肯牺牲那笔定钱。”洪五吓吓地冷笑了一声道:“牺牲那笔定钱?作生意的人,都是这样的牺牲,他家里有多少田产可卖?本来吗,每包纱,现在跌价两三万,一百包纱就是二三百万。打胜仗的消息,天天报上都登载着,说不定每包纱要跌下去十万,有大批的钱在手上,不会买那铁硬的金子,倒去作这跌风最猛的棉纱。不过当反过来想一想,若是每包纱涨两三万,我到期不交货,你们是不是找我的保人说话?”
江海流经理,果然是有弹性的人物,尽管洪五对他不客气,他还是脸上笑嘻嘻的。等他说完了,这就点点头道:“五爷说的话,完全是对的。但是我们并不想拿回那笔定钱,也就算是受罚了。只要我们肯牺牲那笔定钱,我们也就算履行了合同。”洪五道:“当然我不能奈你何。可是这一百包纱放到了秋季,你怕我不翻上两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