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失去了母亲的孩子
乎听到吊楼上开窗子响,扭转了身由桌子上向地面一跳。
李步祥虽看不到她的脸,但在那衣服的背影上,可以看出来那是魏太太,立刻伏在窗台上,低声叫道:“魏太太,你不要走,你的孩子正想着你啦。”她也不回转头来,只是向前走着。不过对李步祥这种招呼,倒不肯不理,只是抬起嫩白的手,在半空中乱招摆着。她这摆手的姿势里,当然含着一个不字。不知她说的不,是不来呢,或者是不要声张?李步祥不知道人家的意思如何,自然不敢声张,可又不愿眼睁睁望了她走去,只好抬起一只手来,向她连连地乱招着。可是魏太太始终是不抬头,径直的向前走。她走进人家的屋子门,身子是掩藏到门里去了,却还伸出一只手来,向这吊楼的窗户,连连地摇摆了几下,李步祥这就证明了那绝对是已下堂的魏太太。左右邻居,少不得都是熟人,她知道孩子病了,偷着到窗户外面看看,这总算她还没有失去人性。
他呆站了一会,见床上那个男孩和床面前站的这个女孩,都拿着广柑在盘弄,这就向他们点个头道:“乖孩子,好好地在家里休息着。你爸爸若是问你广柑由哪里来的,你就说是个胖子送来的。我放着一张名片在这镜子上,你爸爸自会看到这名片。”他真的放了一张名片在那捆缚镜子的绳圈里,就放轻着脚步走出去了。
他走开这冷酒店的时候,首先把脸掉过去,不让魏端本看到。走不多路,就遇到了那位为黄金而发疯的余进取。他没有拿传单,也没有拿青砖,两手捧了一张报在看,口里念念有词。因为他在马路边的人行道上走,不断地和来往的人相撞。他碰到了人,就站住了脚向人家看上一眼,然后翻了眼向人家道:“喂!你看到报上登的黄金消息没有?又要提高。每两金子,官价要提高到八十万,你若是现在三万五买一两金子,就可以赚七十六万五,好买卖呀。我没有神经病,算盘打得清清楚楚。现在做个小公务员,怎么能够活下去,一定要作一点投机生意才好。我很有经验,中央银行中国农民银行都要请我去作顾问。买黄金期货到农民银行去买,作黄金储蓄,到中央银行去作,你以为我不晓得作黄金生意?带了铺盖行李,到银行门口去排班,那是个傻事。我有办法,无论要多少金子,我打两个电话就行了。这是秘密,你们可不要把话胡乱对人说呀……这些事情,作干净了,发几千万元的财,就像捡瓦片那样容易。作得不干净呢,十万块钱的小事,你也免不了吃官司。”他说着话时,顺手就把最接近他的一个路人抓住,笑嘻嘻地对人家说着。
街上看热闹的人,又在他后面跟上了一大群。他越看到人家围着他,越是爱说。小孩子们起哄,叫他把金子拿出来看。他那灰布中山服的四个口袋,都是装得满满的,由胸面前鼓了起来。走一步,四个顶起来的袋子就晃荡着一下。他听到人家问他金子,他就在四个口袋里陆续地取出大小石块来,举着向人表示一下,笑嘻嘻地道:“这是十两的,这是十五两的,这是二十两的,这是五十两的。”他给人看完了,依然送回到口袋里去。
李步祥看他所拿的那些大小石头,有不少是带着黑色的。他也是毫无顾忌的,只管向口袋里揣着。不免向他皱了两皱眉,又摇摇头。偏是这位疯人就看到了他的表情,迎向前笑道:“你不相信我的话,那你活该倒霉,发不了财。你像魏端本那个人一样,只有摆摊子的命。”李步祥听到他口里说出魏端本来,倒是替这可怜人捏一把汗,疯子乱说,又要给人家添上新闻材料了。这时,身后有人轻轻地叫了一声李老板,而且觉得袖口被人牵动着。
回头看时,魏太太站在身后,脸子冷冷的,向他点了个头。可是看她两眼圈红红的,还没有把泪容纠正过来呢。李步祥轻轻哦了一声,问道:“田小姐,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的吗?”魏太太道:“我的事不能瞒你,但是你总可以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