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1944年——钟媛媛 吴秀秀 穆勉之 张腊狗
能说急。一口气说了这多的话,肯定要咳喘一阵。
“是呀,对呀!张兄,您家这当局长的,都这样子说,我还有么话说咧!哎呀,我说张兄诶,您家这咳喘的毛病,只怕是有一阵子了啵?要过点细咧!这鬼毛病,像这天气一变,就蛮拐的咧,来,来,请进,请进。”见张腊狗绕弯子,套近乎,穆勉之也就说些不相干的话。
“我看就免了吧,穆兄!说老实话,我也不是有意要到您家府上打扰您家的,也就是随便转下子,嘿,也是有缘哪,在这里碰到了。”张腊狗咳喘了一阵,蜡黄的脸有了些血色,“就是这病唦,底下的人,要我多走动走动,诶,穆兄,听说,您家这里,捉到了一个共产党,还是个女的?”
“哦?有这事?我么样不晓得咧?您家未必不晓得,我们经济警察处有我们的事,捉共产党搞么事唦?说句您家不喜欢听的话,共产党也好,国民党也好,跟我们经济警察狗屁相干?”张腊狗的来访,虽然在穆勉之的意料之中,但张腊狗来得这么快,倒是穆勉之没想到的。穆勉之决定来个一问三不知,以攻为守。
“咦——!怪了!怎么传得吼吼神的,说法租界洪门山寨捉到个女共产党……”
张腊狗盯着穆勉之,看穆勉之矢口否认的神态,觉得不可理解:怪了,个老把妈的穆勉之,一生都只喜欢钻钱窟眼的,么样陡马地参与政治,维护起共产党来了咧?看来,这事还不简单,其中必有隐情。也罢,老子跟他也是差不多的人,何必在这事上头翻脸咧!弄不好,外头还说老子是死心塌跟日本人捉共产党。他穆勉之要是自己把这个女共产党送给日本人,就让他到日本人那里去邀功吧。吴秀秀说得对,个把妈日的,日本人的气候,看来真是长不了的。咦,老子答应了把人交给她的!么办咧?噢,她以后要是问起来,老子就照直说,是穆勉之那老王八蛋捉的,他说有日本人在后头抵腰,不肯交人。
在穆勉之脸上盯得越久,张腊狗就越是觉得穆勉之在做戏。越是觉得穆勉之在做戏,张腊狗的心里就越是得意:穆勉之,你个老杂种哦,贼了几十年,玩了一辈子光棍,到老了,还要栽到东洋矮子手里!
“张局长,要说交情咧,您家刚才也说了,我们哪,是卖玻璃的遇到卖镜子的——心里都是亮的。要说公事上头咧,我们这里是您家的下级。我们未必还敢不听您家的命令?这样,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顶好,是请您家派几个弟兄,来我们这里搜一搜。”
张腊狗的心思,穆勉之哪有猜不出来的咧!分分合合,扯皮闹襻,几十年了,相互间太熟悉啦,尾巴一翘,都晓得对方屙出来是干的还是稀的。
“诶,穆兄,言重了,您家这就言重了咧!都是为皇军效力,共产党,您家捉,我捉,都不是捉?今后咧,您家尽管捉,尽管捉!告辞,告辞!”
张腊狗朝穆勉之一抱拳,嘴角眉梢都是笑。
等张腊狗转身走远,穆勉之朝墙根吐了一口稀痰:呸,腊狗杂种呃,你以为你赢了?看你的那个相哦,像是睡着了笑醒了哇!莫慌,老子把脚印抹平了,再来跟你好好玩!
一向卧在墙根的那条野狗,也许是久经饥饿和战乱,也修炼得很有些道行了。它虚眯着狗眼,目睹了张腊狗和穆勉之打嘴巴官司的全过程,居然无动于衷。只是穆勉之吐在墙根的那泡稀痰,由于太稀,溅了几滴到它脸上,让它感到颇受侮辱:狗日的——噢,不,穆勉之不是我们日出来的!我虽然只是一条狗,哪怕只是一条野狗,也该有狗的尊严唦!为么事要把痰吐到我脸上咧——狗脸就不是脸?野狗眨了眨狗眼,甩了甩狗头,试图把沾在脸上的痰液甩掉,结果还是有痰沾着的感觉,不由心头火起,耸起颈毛,对着穆勉之吠了起来!
嘿嘿,老子今日真是走背运咧,连这匹野狗子都欺负老子!穆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