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桑叶
李欣头一眼看到的是两样东西:一张小课桌上的煤油灯和靠在床头上同煤油灯并列的正在抽着香烟的殷道严的头。然后他就看见那颗头下面赤裸的胸口上,另一颗从被窝口伸出来的被纷乱的长发掩埋着的头。
“你个小骚精,今天亏得你答应了我,要不然……”
“不然怎样?”
“我就送你到民兵会上去斗争,就说你想拉拢腐蚀我。”
“你今天召开民兵会,就是为这个?”
“当然。要不,开个鸟会!”
“殷书记,你好厉害。”
“厉害个鸟,老了。”
“就是的,就是的,我说的就是这个,不老。”
“你个小骚精。”
“今夜你再来。”
“再来我会日死你的。”
“我情愿。”
“肚子大了嫁不出的。”
“那就不嫁。”
“一生一世不嫁?”
“一生一世不嫁。”
“那你图什么?”
“什么也不图,就图你喜欢。”
“你这样真心为我?”
“殷书记……”
“莫喊我书记。”
“那喊什么?”
“喊叔。”
“你不是我叔。你是……”
床就吱吱嘎嘎地响起了。一下比一下激烈地撞着窗子底下的土墙,撞着窗子外面的李欣。
李欣感到下巴上有很粘稠的东西在流,顺着下巴流进颈窝。那是被咬破的嘴唇流的血……
殷道严离开桑叶,又去了会场,精神抖擞地大步走上讲台,东拉西扯地大讲了一通民兵工作怎样怎样要紧。
二
黄帽子当然是不肯罢休,背着老杨组织工作组里的几位有志之士继续去那颗百年老樟底下蹲战壕,为桑叶值更。这些人觉得虽苦犹甜。蹲战壕时浮想联翩,就像是把桑叶轮奸了一遍一样。加之采取了秘密方式,更添了几分刺激。日间尽管呵欠连天,却掩不住眉飞色舞。竟让殷道严有了察觉。有一天工作组聚在大队食堂灶间吃早饭,他一把掀翻了那张代作餐桌的案板:
“我操你祖宗八代,有种的今天跟老子站出来,老子陪你到县委去讲个理:你们工作组下来是抓阶级斗争的,还是寻共产党烙壳的?!”
一屋子人都呆住了,像泥菩萨。
“老杨,你是组长,你出来说句公道话。”殷道严接着点将,“我要犯法,你让他们拿出把柄来,我马上就辞职,去服法。要是没有把柄证明我犯法,那乱猜疑,破坏农村基层党组织威信,算不算犯法?”
殷道严的目标所向,很明白。他点老杨的名,就等于把老杨排除在当事人之外。
黄帽子不能不站出来说话。黄帽子用眼睛在人丛里搜寻李欣。殷道严以攻为守,而他则是有充分信心反攻过去的,只要李欣往前走一步。
李欣却避开黄帽子的眼睛。对殷道严的爆发他其实并不吃惊。这时候,他用筷子很轻松地敲了敲空碗:
“殷书记怎么发这么大的火啊,什么事,你也没讲清,哪个猜疑、哪个破环你了?”
“哪个?!自己晓得!一清早,这一地的泥巴脚印子哪里来的?帽子头上的露水还没有干呢。”
这等于是点黄帽子的名了。一屋子人,只有黄帽子戴了帽子,且真是半干不湿的,且脚下的鞋帮上真有湿泥巴。
黄帽子通红的细眼睛对李欣几乎是仇视地挖了一眼,很不情愿地说:
“殷书记你只怕是有什么误会吧?我帽子湿,脚上有泥,我有我的工作呀,哪个猜疑你了?”
“工作?鸟工作!哼!你就是猜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