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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鱼,大鱼,救命啊——”老包头喊一声滚进海里。
大鱼惊颤了一下,钻出舵楼子,寻着老包头喊声张望。他愣了一下神,环顾四周没有船,脑壳“嗖”地打了一个闪。淹死老鬼恰好给俺腾地方,珍子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跟俺大鱼成家了。活该,老鬼,你总有算计不到的地方。他幸灾乐祸地想,船身一扭,他抱紧了桅杆。老包头舞着胳膊,黑脑袋“咕嘟”一下探出水面,没喊出一声,又被一排大浪盖下去了。大鱼震颤了一下,忽然觉得无数浪头子象藏在暗处的脸,向他发出嘲弄和蔑视的讽笑。俺大鱼夺你老婆也要夺得光明正大,这等夺法简直是卑鄙小人。
“狗日的,俺救你”大鱼喊一声,就象个灵巧的泥鳅扎进滚滚滔滔的海里。大海就象疯了似的摇舞,大鱼的身子被海水撕得歪歪扭扭。他的耳鼓灌满了滋滋的闹响。海藻的霉涩味儿涌进他的鼻腔和肺部,火辣辣地疼。海流子象无数银色链条哗哗啦啦抽打着他的身体,火赤燎疼。他的两条胳膊东一甩西一抓地刮拉着老包头。 “狗日的太贪心啦,钱赚得还不够么?水浸的鬼,该招海神报应啦!”大鱼心里骂着。流动的水气掀出恐怖的声音,凉凉的海水在他周围颤颤涌涌。他伸手触摸到一片麻麻疙疙地海藻,狠命一扯,碰到温乎乎蠕动的东西。是老包头,他被海藻缠住了,还在一蹬一蹬,无力挣扎,嘴里咕嘟嘟地灌着海水,脖子伸得长长的。老包头毕竟是个渔人,有点水力,否则这阵儿早淹死了。大鱼拼命撕拽着老包头身上的海藻,胳膊被海藻划出一道道的血口子,被海水杀得惊惊颤颤。他十分吃力地托起老包的身子往老船方向游。老包头糊里颠盹的脑袋在海面上探了一下,又无力地搭拉下来,喉咙呼噜呼噜撕搅着一声音。
老船被狂浪颠出老远。几只海鸥在他们头顶凄惶地叫着,天空一派浊黄。大鱼探出头长出一口气,拽着老包头频频游动,海风将他粗重的喘息一同吹向远处。大鱼连拉带拽地将滴里当啷的老包头拖上船板,麻溜地塞进舱子。舱里水渍渍的,老包头跌得鼻青脸肿,撩开死青的眼皮看大鱼一眼,就一歪头,吐出一滩腌腌臢臢的臭水和没能消化完的食物,熏人。大鱼闪闪跌跌地扑进舵楼子。机器响了,老船一颠一颠驶向盐岛。
黄雾绕来缠去,浪头子互相挤压,打着旋儿,大旋涡套着小旋涡,狂跳着,奔涌着,越来越急。大鱼知道船在涡形的浪头上行进,最要紧的是要看风势,万万不能让船打横儿,船一打横儿,一浪盖住就会翻的。大鱼既勇敢又乖巧地让船划出斜线,这样才慢慢靠近了盐岛。船拢到盐岛凹岬里,大鱼水涝涝的身子象一摊烂泥扑在舵把上喘息,喃喃道:“可他娘累稀啦!”歇了一阵子,他歪着脑袋看盐岛奇形怪状的盐垛,疙疙瘩瘩,晶晶亮亮,晃人眼睛。这是先人留下的海盐,早已风化得铁板一块不能用了。小时候,大鱼和另外两个孩子跟随疙瘩爷来过盐岛。大鱼还带回一个大盐块,水晶一样透明。传说人在盐岛呆上十天,回来就变成一个腌过的咸人,吃饭从此不吃咸菜。
盐岛一片浑蒙,风吹在盐垛上溅起一道道白烟。风头子经盐垛遮遮拦拦之后,吹到船上软多了。但是船身依旧象驴打蹄一跳一跳的。大鱼将舵把一推,磕磕碰碰回舱里,见老包头仍旧癞蛤蟆似的躺在舱底板上,老脸如同刻了粗糙螺纹的树根,干黄干黄的。大鱼袖着手嘿嘿地笑了。老包头知道大鱼嘲弄他,一生气喉咙就痒了,连连咳起来,咳嗽的声音十分难听,痰音咝咝作响,最后一声几乎是声嘶力竭了:“你……狗日的!”大鱼不气不恼,笑道:“别傲,大海不尿你!差点包脚布做孝帽一步登天啦!”老包头闷着嘴不搭声。“俺知道你的心思哩!其实你最疼这船,又不肯在俺前低头!你狗眼看人低!”大鱼说。老包头二目圆睁:“你……” 他的行径被佣人窥透了,不免惶惶,两腿象发瘟的鸡一样乱蹬。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