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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鱼来来去去随秦科到全省劳改分队跑了月把光景。走到哪儿都受到热情招待。人们都高看他一眼,与过去仰人鼻息过日子的感觉大不一样了。大鱼地地道道地品到了做人上人的滋味儿,心里开始弥漫一种复杂的情感了。他说不清那是什么,只是十分自信地觉得自己行了,真的行了。宣讲完了,秦科长把大鱼带进总队长的办公室。那里坐着总队和乡里的头头脑脑。在这个烟气腾腾又极庄严的气氛里,双方领导解开了秦科长留给大鱼的迷。原来他们让大鱼去西海湾的犯人村里当村长。
犯人村是一个奇特而神秘的村庄。由劳改释放犯自愿组成的村子,是司法部门寄予厚望的试点。好多不愿意回家的犯人,都可以在这里生活。村长和村民都是犯人。行政上由乡政府和劳改队共管。一切都是新的,无章可循,所以村长的人选极为重要。村长的官儿虽不大,但对大鱼来说是人生的一个天大机会。官不是马上就当的,大鱼是牵头负责人,试用一段考验。大鱼知道领导们是向着自己,客气几句就答应了。秦科长又把大鱼领进自己的办公室说:“大鱼,你是俺推荐上去的,日后犯人村的具体工作也由我代管!别的话,俺啥也不说啦!就嘱咐你一点,你要经得住考验!不能让俺和信任的领导坐蜡!懂吗?”大鱼憨头憨脑地点头答应。秦科长拿很复杂的目光在大鱼脸上纠缠好久,又说:“大鱼,人这一辈子好运不常有,有了就别放过去!我担心一样,现在对你已有了说法了。我相信你,了解你,可并不是哪位领导都这样。你一定要好自为之,千万千万!”他的脸相极平淡,表情也平平却在平淡中镇住了大鱼。大鱼心尖颤了一下子,讷讷问:“秦科长,你说对俺说法指的啥?”秦科长说你自己琢磨吧,就走了。大鱼心里如“哗”地散了把扎人的蒺藜,脑袋“轰”地一响,就想起珍子了。是不是花轱辘那套说词神神鬼鬼地张扬出来呢?他隐隐地生出一股惧怕。
大鱼怕过谁呀?可是,这次他怕了。
大鱼怔了一会儿,就风风火火走出劳改队大楼。天色灰乌乌的,就要黑了脸相。大鱼搭上运盐船回到老河口时,天就黑了。他糊里糊涂地登上了拦潮大坝。大坝黑蟒似地弯弯曲曲往暗处钻去,湿润的海风吹来吹去,坝下荡着十分狂烈的潮音。不远处有模糊的帆影和跳跳闪闪的渔火,“嗨唷嗨唷”的拢滩号子相撞又跌落海里。一群落在坝上的海鸟福大鱼“咚咚”的脚步声惊扰,纷乱地拍打着翅膀钻进夜空。大鱼忽然有种去看一看“豁口”的想法,就朝那边走去了。
远远地大鱼忽然瞧见他闯豁口的地方晃动着两高一矮的人影。三个人鼓捣着什么,就跪在堤坝上了。一篷火纸点燃,火苗子一明一暗地往上蹿,映得大堤恍恍惚惚。女人家嘤嘤的哭泣声就象一架木制纺车不停地摇动。大鱼紧走几步,近一些他才看清是珍子、花轱辘和石锁在为老包头烧火纸呢。冥冥暮色悄然笼罩着十里长堤,女人假眉假势地哭声使大鱼浑身起鸡皮疙瘩。大鱼猛然想起她们是为老包头过“七天”呢。雪莲湾的人死了七天都要家人烧火纸哭一番。大鱼觉得花轱辘哭相挺好笑,就不动声色地躲在暗处瞧着。
珍子的脸被火映红,脸上没挤出一滴泪,只是装装样子。花轱辘却哭得豪情满怀:“他大伯呀你死的好冤呀你的钱呀都啊啊啊叫那不要脸的勾搭野汉子呀呀呀吃了独食啊啊啊你哩去了阎罗殿呆在阴曹地府里也要追她们的魂啊啊啊……”尽管她故意咬字吐词含糊不清,大鱼还是听出来了。骚货,还在为钱咬仗呢!他心里骂。石锁跪在堤上觉得挺好玩,没哭,而戏耍似的拿一树棍在火纸堆里拨拨挑挑。花轱辘狠狠拍了一下他的天灵盖骂道:“没心肝的,哭哇!哭你爹,你爹他……”石锁哇地一声被拍哭了。珍子知道花轱辘是骂给她听的,她就把哭声弄响一些。过了一会儿,火纸烧光了,留下一片寂黑。她们三个都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