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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雄拿到批文悒怔怔、痴呆呆好一阵子。他啥话也没跟麦兰子说,便独自去船厂。大雄把自己的渔船租给了四喜,才去了麦兰子的小酒店。小酒店里瓦亮瓦亮的,一堆一堆的渔人叽叽嘎嘎的喝酒。他从偏门扁身绕过去,看见麦兰子端来酒、菜和饺子。麦兰子喜眉喜眼地说:“给你发脚,茴香海贝馅的饺子。”大雄佯装文化人城府很深的样子说话,呷酒,吃饺子。麦兰子却十分喜欢男人假门假势的模样,她觉得男人开始脱俗了。屋里燥热,几杯酒下肚,大雄就大汗小汗地淌了,那股总也散不尽的腥臊气又将麦兰子呛得好一阵呕。她说:“大雄,你出海累,俺店里忙,老也没在一起好好睡觉啦!你喝完酒先回家,在后院水缸边好生洗个澡儿,俺们早早儿睡。”大雄嗤嗤笑了,心下蓦地生出男人阳壮壮的念想。
大雄吃喝完了,就磨磨蹭蹭回了家,在后院石槐树下酣畅淋漓地撒了一线长尿。尔后便噼哩啪啦脱去短裤和背心,摸摸索索爬上老树下的石碾。
石碾是破残的,经一天日晒,热嘟嘟痒兮兮的。大雄躺上去望着满天醒着的星儿,念叨着只有自己才明白的话。海边大如苍蝇的蚊虫唤醒他,给他赤条条的身上留下密密麻麻绛紫色的肉包。他顿觉浑身奇痒无比,跳起来,一蹦一蹦兔子似地跑到房檐下,抱来干干爽爽的辣蓼草,点燃,烟一大块地方,驱了蚊虫又能照亮儿,大雄用葫芦瓢从缸里挖出清水来,“哗”地扣在头上。然后张开大巴掌,在身上揉揉搓搓。辣蓼草脆脆地吱嗄着,如闪闪跳跳的渔火,将他健壮的骨架涂一层暗红的油彩。他再扣一瓢水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一条凉凉、滑腻腻的东西从他后脊上滑落,“叭叽”一声摔在石碾上,一闪,便没了踪影。大雄愣怔地时候,麦兰子拿围裙 “呼嗒”着浓烟挪过来。麦兰子让大雄趴在石碾上,拿毛巾抹上肥皂,狠巴巴地给他搓背,揉得他骨节一阵轻响。大雄舒舒服服地等着。麦兰子边搓边说:“雄,明儿你就是喝墨水的文化人啦!”
“嗯……”大雄说。
“记住,树争一张皮,人争一口气,好好干!”
大雄又嗯了一声。
“记住,别象抱着猪头找不到庙门儿似的,神气点。说话办事就得有点文化人的样子,别让人拿士儿!”麦兰子眼睛盯着他的后脑勺说。
“嗯。”
辣蓼草一会儿就燃尽了,蚊虫袭来了。
来来去去月把光景,大雄就不再天天跑家了,其实大麦铺村离雪莲湾也只有十八里地。开始上班时校长让大雄管些后勤,相继教体育,尔后就正正规规地接班了。他是四年级班主任。这是北边三个村子的联办小学,一个班就有50多人。每次回家来,麦兰子总爱听大雄吹吹嘘嘘地讲学校里杂七杂八的故事。她笑成小虾,眼底生出无限温情。她觉得自己男人还是挺精道挺有前程的。她一点点发现大雄真的变了,很粗很硬的头发也留下来,油光锃亮。紫红的脸膛捂白了些,人也瘦得恰到好处。一入秋,西装一套一套地更换,说话也变得咬文嚼字了,言语间躲躲闪闪,很含蓄很幽默的。他说业余学函授课程,得好多好多钱。麦兰子干脆把几份大额折子甩给他,让他自己掂掇着花吧。她酒店生意忙,顾不上照顾他。他一个爷们家在外混碗笔墨饭,也够难为他了。秋天的日子里,麦兰子精神好极了,店里店外家里家外的事都压在她的肩上,不停歇地忙乎也不觉着累。她肚里装着一个红旱船般大的希望。酒店里雇来的伙计们背地里嘁嘁喳喳地议论:“瞧,老板娘都风光成仙啦!”麦兰子终于找到了女人生活的靠背,仿佛一下子搂定了日月的甜美,不管别人说啥,她都赏回一个很沉实的笑。
一个黄昏,七奶奶独坐在后院的石碾上剪门神。灰灰的摇动的炊烟,在她佝偻蜷缩的身子四周盘盘绕绕,在她心头晃出无数虚幻。黄腾腾的烟雾里有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