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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都是我的老同学。都是我诚心诚意请来的。都是我最要好、最倚重的朋友,怎么可能会有接近、更接近或不接近这种事体?侬要放松一点。”
“我晓得……但有辰光就是做不到。”
“怎么做不到?”
“嘿嘿……”他尴尬地笑笑。
“还真有啥为难之处?”
“没有……”陈实掩饰地笑了笑。但事实上他没说真话。陈实从毕业后,一直还没真正做成一件充分证明自己能力和志向的事,(虽然已经结了这么多次婚)为此还残废了一条胳膊。自己觉得这前半生过得也是非常坎坷。因此他非常看重目前在豫丰的这个位置和机会。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总是非常担心别人比他更接近谭宗三。平时老想知道现在谁在写字间里跟谭宗三在说事情。说什么。老想到谭宗三写字间去看一看。就像犯了鸦片瘾似的,不去看一看,就怎么也不得过。有时简直到了坐立不安、心里一阵阵发虚的地步。有时明明知道那里没有人在,但还是要去看一看,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有时十分钟前刚去看过,突然觉得好像又听到有脚步声向谭宗三写字间响去。于是马上又开始坐立不安。又在用力猜测这时候可能会是谁去“讨好”谭宗三。会去汇报谁的什么事。这事跟他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张大然带着房东太太的女儿去无锡“休假”的头几天里,他踏实了许多。但这样的“好日子”没能坚持多久,一个礼拜后,他又开始不自信起来,频频出现在谭宗三写字间的门口。谭宗三为此也严厉地“训斥”过他好几次。他也警醒。悔恨。于是就找一点事由,让自己离开豫丰,以为这样便能控制住自己,不去“骚扰”谭宗三。起初,这个办法还真起作用。但几天后效果就大减。再后来,不仅不见效果,反而变本加厉。离豫丰越远,越不自信,担心越烈,越加坐立不安。有一次,宋邦寅亲自带了一个警备队,从盛桥押送一批最高方面点名要提讯的要犯,去南京。(这时,他已兼任国立八监的典狱长了。)也许是担心走陆路安全系数小,报请总部批准,乘坐专用警船,头一晚上先靠上海杨树浦公平路码头。远东最大的监狱提篮桥监狱,离码头不远,可在那里“借宿”。第二天继续溯江而行便可直达目的地。宋邦寅曾向谭宗三提出,让谭氏公司帮他在小张岛上建一个织袜厂。那时对待犯人,还没有现在这种先进的“劳动改造”理论。宋典狱长要在监狱附近建这么一个小厂,主要还是为了安置军警行政公务人员的家小妻女就业。另外还有个“夙愿”却只有谭宗三萨重冰和那位姓陆的小学校长等不多几个知心朋友知道。这位宋典狱长早先是学工的,总觉得自己在“治人”之余,还有很大一份专长没有得到发挥应用。也可谓技痒难耐,渴望牛刀小试吧。这件事,谭宗三当然一口答应了下来,立即交陈实具体操办。宋典狱长出发前通知了陈实,希望在公平路码头上见一面。谈一谈。(他没法脱身进市区来面谈,又不能请陈实晚上去“提篮桥”小聚。)但那天正是“联合投资银行”董筹会的“预董们”首次到豫丰碰头。为让这些上海滩的“巨子们”第一次踏进豫丰能留下个深刻印象,陈实可谓是煞费了苦心,作方方面面的考虑和准备。客厅和餐间的传应生全都是托熟人从外白渡桥的礼查公寓和百老汇大厦延请来的。统一布置了红玫瑰。因此说心里话,陈实并不愿意“舍此而即彼”。但无奈谭宗三十分看重朋友宋邦寅托办的这件“小事”,一定要陈实去见那位未典狱长,并说:“这边有我和存伯大然抵挡嘛。侬还是帮我跑一趟(口伐)。宋先生是我最相知的朋友。谢谢侬了。”陈实只得就范。驱车一路,他就开始不安。到了码头,在等候警船到达的那一段空隙时间里,他更是控制不住地开始设想人们将怎么赞不绝口地夸奖存伯和大然,居然把今天这么一个“金融巨子”的碰头会准备得如此精美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