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炮
在饱餐了一顿肥腻得无以复加的早餐之后,到这家新开张的美丽发廊来理发的。
母亲满面红光,精神旺健,看起来心情很好。她把那些油腻的餐具扔在锅里,对试图向前帮忙的父亲说:
quot;闪开吧,这些事情不用你管。马上就是新年了,小通,今天是多少号?二十七呢还是二十八呢?quot;
我哪里还顾得上回答她的问题?肉已经顶到了我的咽喉,一张口就会冒出来。何况我也不知道日期,想回答也回答不了。在父亲归来前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里,日期与我没有关系,无论多么重大的节假日我也得不到休息,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奴隶。
quot;你带他们两个去理发吧,quot;母亲用看起来好似抱怨、但分明是含着深情的目光扫了父亲一眼,说,quot;一个个都照着镜子看看去,哪里还有点人样子?简直是一群从狗窝里钻出来的东西,你们不怕丢人,我还怕丢人呢!quot;
一听到母亲说出理发二字,我的眼前发黑,几乎晕倒在地。
父亲搔着头,说:
quot;何必去花那些钱?去买把推子,自己啃吧啃吧就行了。quot;
quot;推子嘛,家里倒是有,quot;母亲摸出几张钱拍到父亲手里,quot;今天还是去发廊里剃,范朝霞手艺不错,价钱也还便宜。quot;
quot;我们这样子三个头,quot;父亲把手掌抬起来,比画了一下我们的脑袋,问询道,quot;剃这样三个头要多少钱?quot;
quot;你们这三颗刺儿头是够个人剃的,quot;母亲说,quot;我看怎么着也得给人家十块钱吧?quot;
quot;什么?quot;父亲吃惊地说,quot;十块钱,十块钱能买半麻袋粮食了。quot;
quot;穷富不在三个头上,quot;母亲慷慨地说,quot;你带他们去吧。quot;
quot;这……quot;父亲支吾着,quot;庄户人的头,不值那些钱……quot;
quot;如果让我给你们理,quot;母亲狡猾地看看我,说,quot;你问问小通,看他是否愿意?quot;
我双手捧着肚子,摇摇摆摆地跑到院子里,绝望地说:
quot;爹,我宁愿立即死去,也不愿意让她给我剃头!quot;
富态大相的姚七悄悄地走过来,先把头往前探探,打量了一下正聚精会神地研究着剃头价格的父亲的脸,然后他就伸出手,在父亲的脖颈上猛拍了一掌,大喊一声:
quot;老罗!quot;
quot;干啥?quot;父亲转回身,平静地说。
quot;是你吗?quot;
quot;不是我是谁?quot;
quot;你这家伙,quot;姚七兴奋地说,quot;浪子回头啦?野骡子呢?quot;
父亲摇摇头,说:
quot;你问我,我问谁?quot;
父亲果断地推开门,拉着我们进了发廊。
quot;你这伙计,真有两下子,quot;姚七在门外大声咋呼着,quot;一妻一妾,一子一女,屠宰村的男人,就数你老兄潇洒!quot;
父亲关上门,将姚七隔在了门外。姚七把门推开,一脚门外一脚门里地站着,继续吆喝着:
quot;多年不见,还真有点想你。quot;
父亲苦笑着,不吭气,拉着我们兄妹坐在了那条落满煤灰、凌乱地扔着几本又脏又破、被千人翻过、万人捻过的流行刊物的长凳子上。这条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