喋血.1
他两万元三年五载还不起的债。驴打滚的债。一点儿也不比旧社会地主老财向穷人放债的利息少!目的也一样的恶。公公、婆婆、丈夫仅仅是逃债,而她还逃避麻老五。逃避她的表舅。逃避一只恣意蹂躏和玩弄她的色狼……
他蹂躏她如同洗衣机搅拌一件衣服。
他玩弄她如同雄猩猩玩弄一个布娃娃。
前面的生活道路究竟还有什么奔头呢?她内心里充满了对今后的命运的恐惧。连往前想一想都觉得不寒而栗……
“叫你别哭,你还哭!”
丈夫恼火了。
“被我表舅逼到了这种地步,还……还活个什么劲儿呢?……”
“那你就死!一会儿火车来了,跳下站台让火车轧死!”
丈夫推开了她……
再有一百多米,就通过“塔头甸子”,到山脚下了。
女人说:“他爹,歇会儿吧!”
男人站住,缓缓地向后转过了身。扛着自行车,向后扭头比向后转身更难,所以他宁可转身。扛在他肩上的自行车的前轮,于是就以他的身体为圆心,划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弧。
他见女人已然坐在“塔头”上了,气喘吁吁,浑身是雪。包裹着小孙孙的被子上也尽是雪。想必她抱着小孙孙跌了无数跟头。从女人的领口,冒出蒸蒸的汗气。
他也将自行车一下子放到地上了。不,准确地说,是他肩膀一倾,自行车掉到了地上。他也气喘吁吁。他也浑身是雪。他的领口,也冒出蒸蒸的汗气。他双腿一软,也身不由己地坐在一个“塔头”上了。
他说:“你,看看柱儿咋样啦?”
女人掀开搭在孩子脸上的被角,将自己的脸贴在孩子嘴上,贴了一会,抬起头瞅着他说:“睡得香呢!”
“出气儿均吗?”
“均……”
女人放下被角,盖住了孩子的脸。
“可别把孩子闷死……”
“我留心着呢。隔会儿就撩开被角透透气儿……”
男人喟叹一声,自言自语道:“可怜的孩子……”
女人却有点儿提心吊胆地说:“走这条山间野路,要是遇见了狼咋办?不是说山里又有狼了吗?……”
男人凛凛地说“你瞎?没见我背着枪?”
女人便不说话了,侧脸向他们逃来的路上望去——大钟的两根夜光的针,已望不见了。“快活斋”那盏红灯,仍可望见。小多了。就好像有谁站在那儿,高举着手电筒往他们这里照射。而手电筒蒙着红布——别果真是蒙着红布的手电筒,向埋伏在山里的麻老五们发信号吧?
女人心里不禁犯了疑惑。由疑惑而不安。
“他爹,你看那是灯,还是谁举着电棒啊?”
“那是灯又怎样?是电棒又怎样?”
男人反问。声音低低的,在女人听来,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仇恨大大多于逃债的悲凉。
女人朝男人瞅一眼,见男人正用匕首挑开棉手闷子。将它套在枪上,一直套到扳机的部位。大概是为了护住扳机别走火。
“把……子弹先退出来吧!万一走了火,伤着我和孙子可咋整?……”
女人请求地说。
“真走火了,算该着。”
男人似乎很平淡地说。女人却从男人的话中,品味出了一种恶狠狠的杀机。
女人又不敢再开口了。
男人将枪靠在自行车上,凑近女人,从女人怀中抱过孙子,轻轻掀开被角,将自己胡子拉碴的瘦脸贴向孩子的小嘴儿,亲自感到了呼吸,才放心地又将孩子塞还给女人。
男人看手表,发现表壳不知何时碎了,时针和分针都不见了,只剩粘了磷的秒针,仍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