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畜.2
我一定牢牢铭记您今日此时对我的一番谆谆教导!我……我叫您大姐,您不介意吧?……”
“已经是自家人了嘛!随你愿意怎么叫都成,叫大婶也是可以的!”
她的调侃之词听来都是声声悦耳的。
满车人哄然大笑。
正是受宠者知其宠所归,施爱者知其爱所付。翟村的后生,似乎不再是翟村的人了,似乎便是那辆乳白色的小面包所载之倩女导演大姐等众人中的一员了。甚至好像差不多已经是她的一个亲信了。甚至他已经开始站在倩女导演大姐的立场,代表着她的利益,思考怎样和他的那些既不坑人也不吃亏,既非常爱钱有时也还多少讲那么点儿乡亲情意的翟村人交涉、周旋、谈判、讨价还价了。在翟村,虽然他是晚辈,但却是个很有些号召力很有些影响力的人物。他是翟村开天辟地的第一个知识分子嘛!翟村的女人爱钱、爱孩子、爱串门儿、爱传播飞短流长,不爱梦想。如果说爱想未免包含了点儿异想天开的意思的话,翟村的女人却是连梦想也是不怎么梦想的。翟村的女人是些实实在在的女人。以翟村男人们的看法来说是这样。她们当然也是些与翟村的男人们合辙配套的女人。除了他自己所爱的婉儿例外。婉儿姑娘是多少有点儿爱梦想的。比如她就总是梦想着早日和他完婚成了他的媳妇——他对这一点已经很有些不情愿了。这不就证明她是多少有点儿爱梦想吗?接受了倩女导演大姐的谆谆教导,他虽然茅塞顿开,却同时产生了新的困惑,他判断不了婉儿因为多少有点儿爱梦想,是变得比所有的翟村的女人们天真了浪漫了,还是变得比所有的翟村的女人们都傻兮兮了。而对于翟村的男人们,他了解得更为深刻。不,不,谈不上深刻。因为翟村的男人们,本身就谈不上深刻不深刻的。谁和翟村的某个男人混几天,短则混个几小时,甚至混上一会儿,差不多便可以把某个翟村的男人估摸透了。谁估摸透了某个翟村的男人,差不多同时便把所有的翟村的男人们都估摸透了。他们第一爱钱。第二爱女人。倩女导演大姐对于男人的看法,真乃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普遍真理哇!如果说翟村的男人们总还多多少少有那么一丁点儿男人的深刻可言,那便是——由于第一爱钱,所以第一忌讳谈钱。由于第二爱女人,所以第二忌讳谈女人。如今之中国男人,不谈钱不谈女人的极少了。所以翟村的男人们,可谓都是些保持中国男人本色的男人。按传统来讲,也就都是些难得的好男人了。一百年后,说不定仅仅凭第一不谈钱第二不谈女人这一点,很可能被列入国宝,加以重点保护。翟村的男人们,第三所爱,是爱热闹,爱游戏。以逻辑学来分析呢,这第三所爱,与爱女人有直接的关系。翟村的女人们,像翟村的男人们爱女人一样地爱热闹,爱游戏。心里头爱,从不说爱。说爱,不是就不贤淑了吗?那是无论如何不能说的。她们爱热闹爱游戏爱得一向非常矜持非常庄重。从来不伤大雅,不失体统。爱热闹爱游戏,乃是她们不可久抑的需要。不亚于她们在情欲方面的需要。因而制造热闹发动游戏,也就成了翟村男人们不可束之高阁的义务,铭在他们的传统意识。男人们既爱她们,理所当然地就该尽此义务。难道对女人们是可以随便爱爱而不尽点义务的吗?若翟村的男人们这项义务尽得不好之时,翟村的女人们便整日里互相串门子,播一村飞短流长再播一村飞短流长,使男人们不得安生,以整治他们,以警醒他们该尽尽义务了,以示抗议,亦算一种对自我需要自我满足的简单方式。公正论之,翟村男人们对翟村女人们的此项义务,继往开来地,尽得还不错。谁家结婚,谁家死人,谁家给高堂祝寿,谁家破土盖房子,谁家的公畜和谁家的母畜配种,都曾被翟村的男人们营造成翟村空前绝后的热闹,发动成翟村空前绝后的集体大游戏。再往前说,“文化大革命”时期的种种,体现于翟村,也全属于翟村男人们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