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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2
”的笑。那笑有太多的被他们一致公认他像极了那个叫“詹姆斯·史都华”的美国佬的成份。

    尽管在他家里他也对我笑过,但那仿佛是一种主人对客人的笑。充其量表示的是欢迎,而不是亲情。笑时有“但愿你生活得比我好”的意味儿。并且,他心里显然明明知道,我这辈子只怕是永远达不到他那么高的生活水准了……

    我忍不住说了这样一句话:“子卿,你笑得还像你小时候那样!”

    他的笑渐渐从他脸上消失了。

    他问:“怎样,……”

    我想了想,一时想不出一个更准确的词回答他,便岔开话,反问:“如果你现在还能挤出点儿时间看书,你希望看些什么书?”

    他说:“关于富豪人物的传记。我对虚构的书早已逆反。书摊上都在卖一本《港台十大富豪发迹秘史》,卖得挺火,再版多次,你看过没有?”

    我说我没看过。

    他说他买了一本。说很值得一读。希望我也买一本研究研究——他用手指点点那本《黑衣儒侠》:“这类书我连翻也不翻。这类书是为那些民工、农贸市场的小摊主,守电梯的女工们出的,有什么看的?纯粹浪费时间和精力!”——又点点那本《麻衣神相》:“这类书也纯粹是印满了铅字的废纸。这类书我曾研究过不少。不是看。是对比着研究过。宣传的全是尊贵贫富由命定的迷信。这本抄那本,那本抄这本。幸亏我不信,才有我翟子卿今天……”

    我注视着他说:“子卿,我应该感激你。我对文学的热爱,是由于当年受你的影响。”

    他也注视着我问:“你说的正话还是反话?”

    我说当然是正话了。干吗说反话啊?

    他沉默片刻,又像方才那么一笑。更准确地说,是又像当年那么一笑。那一种笑很天真。很无邪。仿佛是刚刚从人的心灵里诞生出来的某种带有本身光彩的东西,还丝毫也没有被我们这散布布满了尘埃、污秽、细菌和病毒的世界所污染,只有纯情少女才会那么笑。而且只有小说中的或影视中的。子卿那么笑时有几分女性化。那可以认为是一种“返朴归真”的笑。我时常觉得我们如今的人,连笑都现代化起来了。都带有“后工业”的意味了。仿佛是从工业流水线上或从电脑中借鉴到人脸上的。不论男女,从十七八岁起就已经不可能天真无邪地笑了似的。一直到死也不可能了似的……

    子卿说:“首先靠的是你的天份。当年,两个中学生,两个半大孩子,哪儿能谈得上谁影响谁啊!……”

    他将“影响”二字,说出几分强调的意味儿。仿佛他并不情愿承认。而当年的他的确影响过当年的我,尽管那可能并非是他的愿望。但那是一个事实。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想要否认那样一个事实。

    先上来了一盘冷菜。他端起了啤酒。我觉得他在透过杯中泛着微小气泡的橙黄色的液体,胸有什么城府地审视着我。

    我也端起酒杯,和他的杯碰了一下,同时肯定地说:“能……”

    他向我摇了摇头:“那不过是你的主观结论罢了。”

    我们彼此对视着,各自无声而饮。

    放下杯,我又说:“你忘了?你当年曾对我讲过这样一个寓言——有两个人,一个人一门心思挣钱,另一个人一门心思写作。后来一门心思挣钱的人,用他挣的钱盖了一座大厦,而一门心思写作的那个人,呕心沥血,写成了一部书。几个世纪过去了,大厦倒塌了,而书流传下来了……”

    他说:“我讲过的吗?”

    我说:“你讲过的。”

    他说:“我不记得了,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他说得那么庄重,甚至有些庄严。

    我说:“我记得。”

    他试探地问:“你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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