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02太阳花嫂.4
看不见了,脑袋上的头发脏得像破鞋垫一样粘在头上──让你无法设想他的当年;但在30年前,他在村里却是一个风流倜傥的英俊青年呢。留着当时十分时髦的小分头,头发梳得油光水滑;有时又人为的变换一下发型,忽然梳成当时领袖一样的大背头,清早站到街头,不断地用手往后捋着自己的头发,伴着不时的大声咳嗽,确实让我们一群小捣子自惭形秽。──话又说回来,30年后的吕桂花,也不成了一下臃肿的在矮脚凳上坐不下来的庸俗口臭的老年妇女吗?30年前她口里呼出的空气是多么地温香和清洌呀。这时我们就想到,还是不要再说30年后了,一切事情还是放到当时的环境中去考察吧;如果说起30年后,世界上没有一件事情是站住脚的。30年后我们对臃肿的刘久祥心平气和,但是在30年前,我们和风流倜傥的刘久祥却有不共戴天之仇呢。一开始我们没有发觉,但是忽然有一天,当我们再去我们的领地吕桂花的新房去度过我们快乐和欢乐的夜晚时,我们突然发现羊群里跑出个一个骆驼,在我们这个小团体之外,竟不知不觉多出一个超出我们年龄层已经娶妻生子的刘久祥──梳着油光水滑的背头,我们马上感到一种威肋,我们马上感到形势对我们十分不利,因为我们发现他和吕桂花对起话来,一下就超越了我们的小团体。过去没有他的时候,当我们对吕桂花说的话不能马上理解的时候──譬如乳罩和月经带的构造和在上边扯着的各种带子的用途,吕桂花就会不厌其烦地笑着再给我们解释一遍;现在有了刘久祥,在我们还没有明白和听懂的时候,他已经在那里颔首微笑和点头了,于是吕桂花就觉得没有再讲的必要也没有心思再重讲一遍于是马上就会随着刘久祥的思路和反映能力另换一个话题进行下去于是谈话在疙里疙瘩的进行中就给我们留下许多难题。一下就显出我们的迟纯。一下就显出我们的愚蠢。一下就显出了我们的不谙世事甚至一下就显出了我们的多余──为了挽回面子我们试图在那里挣扎着不懂装懂但是这种挣扎更显出了我们的滑稽。本来我们在这里是自由和畅快的,现在由于刘久祥的到来,,我们就变成了一群故乡的陌生人由主人一下沦落成一群旁听生。我们简直就是用自己的场地和舞台,给敌人提供了一个演出波澜壮阔话剧的机会。本来在一个小团体已经形成的时候,它对任何外来者都有一种本能的排斥心理,就好象几个知心的朋友正在一起说着知心话,突然横插进来一个圈外的人──由于他的到来,我们不但开辟不了新的话题,就是连刚才的话题也进行不下去呢;何况我们羊群中现在突然跑进一匹各方面都比我们具有优势的骆驼呢?这个时候我们就对年龄和由年龄带来的智力有一种本能的反感了。你身为一匹骆驼,跑到我们羊群里来干什么呢?这里是我们的家园和青草地,你将脑袋探到我们园子里到底要吃些什么呢?本来我们对30年后要守护家园做一个精神上的不撤退者的朋友还感到好笑,但是当我写到这里想到一个成年人跑到我们少年堆里的那种优越感,一下就跨越了我们跟吕桂花直接接上火的情形,我对30年后朋友的口号和主张马上就理解了和衷心拥护了。你说出了30年前我们没有说出的心里话。但是,由于我们的幼稚和软弱,我们对刘久祥的到来虽然感到恼火和懊丧──30年前我们还没有发现那样的口号和主张,我们也是白白恼火眼看着骆驼吃了我们的青草而毫无办法。我们眼看着事态一步步朝着不利于我们的方向和深渊滑落下去。虽然我们夜里依然到这里来──过去我们集团内部的个别人因为一时赌气可以憋上七天,但是现在形势已经威胁到我们的根本利益我们倒是觉得不能将大好河山白白向敌人拱手相让于是我们还要垂死挣扎一下──但是当我们再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发现,这时吕桂花对我们到来的热情已经不像过去那么真诚和自然了,那样期待和高兴了。当然她对我们的到来也没有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