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爱恋萌生
有着几分温柔的,只有使七月更加驯顺。这种驯顺并不会养成对方的爱,反是养成骄矜。七月哪知道这个,舒娅也不知道,她只觉得自己对七月开始厌烦了。
有几次,大家不来的日子里,七月也来了。他一个人来到舒娅家,舒娅低头看一本书,并不理睬他,他只得和舒拉,还有扬州阿姨纠缠。可是,连舒拉都不把他放在眼里,很骄傲地在他跟前走来走去,玩着自己的游戏,叫他让开,不要妨碍她。那都是些小女孩的玩意儿,跳皮筋,踢毽子,他竟也很有兴趣地看着。这倒不完全是因为舒娅的缘故了,他内心就是个大孩子。下一回来,他进门就报告舒拉,他在后弄里看见一只大红公鸡,尾巴上的毛特别适于做毽子,问舒拉要不要。舒拉当然是要,于是他带了舒拉来到后弄,不想大公鸡已被主人收回家中。他们沿了弄堂一扇门一扇门张望,门里是黑黢黢的厨房,厨房底处洞开一方天井,透进模糊的天光。终于看见,有一块光里面,站着一只大公鸡,就夺门而入。公鸡的惨叫声将主人召来,他们已拔得十几尾跑出门去。天井里是鸡毛遍地,大公鸡则浑身上下奓起来,扑拉拉地抖,主人追着他俩破口大骂。这场历险可把舒拉高兴坏了,拉着七月的衣后襟跑回自己家。七月也一阵阵激动,舒拉的小手分明连着舒娅的手。然后,两人坐在桌边做毽子。七月变戏法似地从口袋里变出几枚大铜钱,问是从哪里来的,回答抄家时得来的。旁边的扬州阿姨这时插进嘴来,问,你们怎么能随便走人人家家里就拿东西,这和土匪强盗有什么两样!七月严正地问扬州阿姨什么阶级成份,扬州阿姨不屑道:你说我什么成份?我帮人做佣人,靠劳动吃饭!七月说:那你就是受剥削的阶级,我们就是要把你们被剥削去的东西再夺回来!扬州阿姨更加不屑:不剥削,我们怎么有饭吃?七月立即来劲了:你正好说到一个谁养活谁的问题,你知道剩余价值吗?这时,舒娅恨不能把头埋进书里面,舒拉则大叫:做毽子,做毽子!于是,一场知识青年启蒙民众的运动就此中断。
不管舒娅如何给七月冷脸看,舒拉和扬州阿姨还是欢迎七月,他给她们添了不少热闹。七月呢,也同这一大一小合得来。要换了别人就嫌无聊了,可头脑简单的七月,无论是与小孩子,还是乡下人,趣味都是合拍的。最重要的是,还有舒娅在。他时不时地回头,朝舒娅的方向看一眼,因为他所说的话都是说给舒娅听,所做的事也是做给舒娅看。要是舒娅不在——有时候,七月来,舒娅却兀自出去了,舒娅不在,可舒娅坐的椅子在,舒娅看的书在,舒娅的妹妹在,舒娅家的阿姨在——有一次,他还遇到了舒娅的父亲。她父亲这一日早下班,回到家,看见家中忽地冒出个男青年,两人面对面都吓了一跳,然后镇静下来。舒娅父亲先伸出手,七月双手握住,像战友一样握了手。七月看上去完全是一位成年人。现在,七月好像成了舒拉的朋友,这对于舒拉是件好事情,七月的年龄大许多,可心智还是个孩子,既可满足舒拉急于成长的心,又可与她做伴。她有时候挂在七月的自行车前档上,出去兜风,无限的得意。她个子其实和姐姐一般高了,这样迅速的蹿个子只会使她更加不匀称,更加难看,也更显得幼稚。七月将她当孩子,她呢,将七月当大玩具。小孩子都是势利眼,晓得什么人惹得起,什么人惹不起,七月是任她拿捏的。这一点也是跟姐姐学,一般总是小学大。她简直就要爬到七月头上去了。在七月跟前,她倒是还原了她的年龄,放下思想,她甚至还有些活回去,比实际年龄还要小,将那些幼年的课补上。舒拉和七月疯,舒娅在旁边有时会禁不住笑,七月就像得了奖赏,又惊又喜。又有时候,舒娅会呵斥舒拉不要太放肆,七月心中感激,嘴里喃喃地说,没事,没事。扬州阿姨见过的人多,比较有眼光,她看出这伙人里面,数七月最厚道,所以,就对七月偏心,暗中还生出撮合他和舒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