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归来
有一堆烟蒂,心一下子提起来。她家没有人吸烟,这堆烟蒂一定是神秘来客留下的。他们来过了,可她错过了。懊丧涌上心头,本来松弛下来的神经此时又绷紧了。她还是要与他们交道。
这一回,她决定主动出击,去找他们。怎么找?通过舒娅和珠珠最可能找到他们,可有了上一回的经验,嘉宝都不敢和她们说话了。除去她们,还有谁?这样,她就想起了第三个人,丁宜男。嘉宝和丁宜男的交情很平淡,这和两人的性格有关。像嘉宝这样外表飞扬,内里又粗略的人,不会注意丁宜男这样声气偃息的人。丁宜男呢,也承认嘉宝颇有光彩,自觉不如,可是又有什么呢?她依然头脑简单,甚至行动粗鲁。她们彼此都不进入视野,就算有时候也在一处玩,嘉宝和丁宜男之间也不多话的。现在,嘉宝来找丁宜男了。
嘉宝相当冷静地告知了事情的原委,因这段日子所受的磨练,也因和丁宜男不像和舒娅,能够自然流露感情。但说到最后,还是没控制住情绪,她陡地红了眼圈,咽声道:你只要帮我找到他们,我自己和他们说话!她态度里的屈就意思触动了丁宦男,她惊愕地看着嘉宝,嘉宝躲开脸,以为丁宜男会说:我有什么办法?连舒娅,和她要好的舒娅,都这么说,丁宜男当然也可以说了。可是,丁宜男停下手里的活计,松了缝纫机的皮带,放下机头,说:我知道小兔子家住的公寓大楼,我陪你去。她率先走出门去,嘉宝跟在身后,几乎要比她高出一个头,但神情畏葸,倒显得比她年幼。丁宜男坐上嘉宝的车后架,顺马路拐上直街,过两个路口,再一拐,不一会儿便在一幢沿马路公寓楼前停下了。她们先向电梯工打听小兔子家住几楼几室,那人警惕地看着她们,问是哪里来的。嘉宝不由嗫嚅起来,还是丁宜男沉着,说她们是要找的人的同学,通知他去学校。那人上下打量着她,嘉宝早已缩到她身后。显然是丁宜男镇静态度的影响,那人拉开电梯的铁栅门,让她们进去,上到四楼停住,拉开门,向某个方向抬了抬下巴。就这样,她们站在了小兔子家门口。门边的墙上贴着大字报,沿了楼梯向上铺去,墨迹已有点陈旧。她们按了电铃,没有回应,再拍门,依然没回应。连续拍几下,将对面门拍开了,一个小孩伸出头望着她们。待她们想问他话,却又缩回去关上了门。她们一时不知道怎么办,丁宜男想说回去吧,见嘉宝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就有些不忍。停了一下,说,曾听南昌说起,他家住虹口一幢公寓楼,但虹口那地方实在不熟,所以,找起来不定有把握。嘉宝还是眼巴巴地看着她,她叹口气,说:走吧!于是,两人再往虹口去。
在虹口的寻找并无结果,只是嘉宝载着丁宜男在街上来回过往。这伙人出现时那么招摇,一旦消失却无影无踪。最后,嘉宝说:假如他们来找你,你帮我和他们说说,好不好?丁宜男说:他们不会找我的。话出口,又觉不妥,因为事实上,南昌来找过她一回,托她捎信给珠珠。于是又加了一句:他们也许会去找舒娅和珠珠。提到舒娅和珠珠,嘉宝忍不住就将上一回的遭遇说了出来,口气甚是怨艾,并且很孩子气地说道,她还带舒娅在宁波亲戚家玩过呢!丁宜男没有表态,舒娅和珠珠的反应不能说在她意中,至少在她是可以理解的。她就是那种真正的旁观者,什么事情都看得很清楚。两人在街上站了一会儿,然后分手了。望着嘉宝骑车的背影,堂而皇之,且义颟顸,就像是一个大宝宝,丁宜男心里生出了一些儿怜惜。
之后,也有几次,丁宜男有意无意向舒娅珠珠打听他们,这两人显然不愿提起,态度都是冷淡的,她就不好紧着问。嘉宝呢,也没有再来找她。渐渐地,就放下了。直到那一天,在那样一个时间,地点和处境下,猝不及防间,人和事重新纠合成一团,推到了面前。
八月十八日这一天,举行全市范围的大游行,庆祝毛主席接见红卫兵两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