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戒指在树上.2
唐菲有点儿无奈地望着眼前的法国梧桐树对自己说你就放弃了这枚戒指吧,你是揭不开锅呢还是急着变卖家当还债呢。你已经不再是从前的你,那个为了调换好工种、手捧宝石花男表想要贿赂铸造机械厂副厂长的学徒工。
当年戚师傅帮助唐菲实现了她的梦想:进人国营大厂当一名工人,但她所从事的工种却不能让她满意。最初她以为她会满意的,像她这样的人能当上工人已经很不容易。但是翻砂车间的脏和累又是她想象不到的,她本能地珍爱她的脸、手和她的皮肤。当她一无所有的时候这三样东西是她惟一的资本,颠来倒去她也逃不脱自己对它们的利用。她必须保存这点儿可怜的实力,所以她格外地怕脏怕累。所以她就又去找戚师傅。
她约了几次戚师傅晚饭后在护城河边见面,几次都被戚师傅拒绝。他是在躲她,他想用这躲避来慢慢淡化那个傍晚发生在河坡上的事。他始终没有一些男人在占有了有求于他们的女人之后那种偷偷的自得和进一步的得寸进尺,他为那晚发生的事感到罪过。有一次他很严肃地对唐菲说,你不要再这样下去了,要努力工作,你长大成人还得过日于呐。唐菲似听非听,也许她意识不到男人还有如戚师傅这般正派的,她一味地想着,这是威师傅不打算帮她了。她反倒越发来劲儿了,跑到厂政工科去找戚师傅。
也是一个下午,快下班的时候,上夜班的唐菲在睡了一个长长的午觉之后,特意洗了个头,然后就那么湿着头发来到政工科。潮湿的头发使她有理由不把小辫子编结起来,而披散着头发在那个枯燥的时代使唐菲焕发出一种出格的妩媚,让人产生暖昧的无尽的想象。她披着湿头发进了政工科,戚师傅不在,屋内只有一个人,唐菲认识他,他是副厂长俞大声,厂里开大会时,有时候他给工人们讲话。
俞大声不认识唐菲,在一个上千人的工严一里,厂长不可能认识所有的工人。但是唐菲显然引起了他的注意,看上去她像个工人,她肯定是个工人。她穿着本厂的工作服,立领小帆布的,干干净净的蓝。他注意她不是因为她穿着工作服,也许是因为在上班时间一个女工怎么能披散着头发跑到办公室来。他并且留意了一下她的头发,齐肓的发梢还滴着水,水滴润湿了肩膀,她就像扛着两块小肩章。他像个主人一样问她说你找谁。
她似有意似无意地甩甩头发,一股淡淡的柠檬香味儿飘过来。她说,我,我想找您俞厂长,这是您的办公室吧?
也许当她推门进屋看见俞大声时,她已经在瞬间就决定这么说了,她有一种在瞬间快速权衡和判断的本领,世间所谓的机遇一般来说都是留给有这种本领的人的。她假装推门走进的就是俞厂长办公室,她自我介绍说我是翻砂车间的工人,有个情况向您反映。
俞大声说这不是我的办公室,我也是至回这儿来找人的。
你,有事为什么不找车间主任?
唐菲对答如流地说因为您才是我最信任的人,全厂、全福安市,我觉得我最信任的人就是您。
这是一种奉承,俞大声听得出来。他只是没有料到一个陌生的年纪轻轻的漂亮女工会这么没有由头地、露骨地奉承他。和厂里大部分他看惯了的女工相比唐菲未免太漂亮了,而且比她们显得有文化。她还用了一个厂里工人很少使用的词儿:信任。这是个好词儿,尽管总是带着那么点儿个别亲近的意思。能被人信任毕竟让人愉快,俞大声对唐菲说,那么你跟我到我的办公室去一下,我可以听听你的反映。
他们来到俞大声的办公室,俞大声走走到办公桌后面坐下,唐菲坐在靠近门口的一把椅子上。
俞大声说你有什么情况说说吧。
唐菲清清嗓子说是这样……对了,我忘了告诉您我的姓名了,我叫唐菲。您每次开会给我们讲话的时候我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