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四日
没有,”K摇头说。沉吟了一会儿,又说,“当真没有。”
沉默了一些工夫,我又转换话头:“K,报馆里的工作是几点钟开始的?有没有时间去看一场电影呢?”
“时间是冲突的,不过要去看,也未始不可以。”
“我有一个同乡,定了你们的报。他又不看,可是提到报纸,他总翘起一个大拇指说,到底是财神爷办的报,不错。”
“他又不看,怎么知道好歹呢?”K淡淡一笑。“可不是,妙就妙在这里!”我抿着嘴笑了。“不过他所中意的,是你们的纸张;他定了你们的报,专门拿来包东西,哈嗨!”
K也出声笑了。“骂得痛快!”他一边笑,一边说,“可见我们的工作,不值一个屁!说来是够伤心的。”
“啊哟,怎么倒又惹起你的牢骚来了?”我表示抱歉。“今日之下办报的困难,我也晓得一点。忌讳真是太多了。谁也怪不了你们呵。”
这时候,渡船已经到了埠头,K站了起来,朝我看了一眼。
我笑了笑说道:“当然回去!”
后来,K又几次提到那桩“无头公案”,一定要我代为打听。
“看你那么着急!”我取笑他道,“倒好像是你的爱人?”
K急忙分辩:“受人之托,不得不热心。”
“啐!谁说你不是受人之托?”我真想打他一下,“可是我呢?”
K楞然有顷,这才慌忙地认真说道:“你也是受人之托,所以也不得不热心。如果你有什么事要我出点力,我当然也热心。”
“当真么?”
“好像我在你眼里还不是什么油腔滑调的人。”“哦!”我瞅了他半晌,决不定主意,但终于也说了一句,“那么,我也要托你代为——打听一个人!”
K微笑望了我一眼,慢慢答道:“我知道你要打听的是什么人。可是你将来一定能够明白,我没有在你面前撒过谎。”
我们四目对射,忽然同时都哑然失笑。
K还要去制造“包东西的纸”呢,所以我们也就分手了。我望着他一步一步走远去,忽然有一个强烈的冲动,逼我叫他回来。我高声叫唤他,几乎引起了路人的注意。当他跑回到跟前时,我只有抿着嘴笑,我想不起为什么要急巴巴地叫他回来了。K却冷静地站在那里,等候我说话。
突然我得了一句话,不暇考虑,就说出来了:“K,我给你介绍一个爱人,好不好?”这话刚一出口,我这才像清醒过来,不觉脸上一阵热辣。
但是,K的反应却又把我的忸怩消除掉。他以十分自然的口吻答道:‘好!不过这问题,今天是没有时间细谈了。”
“那么你,有没有爱人呢?”我爽性再进一步。
这时候他却笑了,他说:“我自己也不大弄得明白:远在天涯,近在咫尺罢!”他抓住我的手握了一把,就转身走了。
我记得这是第三次我听到他说这八个字。这该不是毫无意义的罢?但是我猜不出其中的奥妙。K这人是有几分“神秘”的,不过我还是喜欢他,——不,简直是多见一次便增加了一分痴心……为什么?都是因为太寂寞,都是因为天天接触的全是太卑鄙,太恶劣。
于是我又想到K托我的那件事了。事情太平常,当真去打听,也还不难得个下落。只是——为什么中间又夹一个女的!K的话如果全部真实,——不,关于那个女的一部分,我就不能无条件相信。
我越想越不高兴,我倒要见见那女的是怎样一等脚色!
浑身烦躁,头也有点痛了,但是我不能驱走那些不愉快的思想。
什么在另一朋友的地方见过一二次,——我才不相信呢!
我要当真去管这样的“无头公案”,那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