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海安没有醒来(2)
就怕撞了头。”医生拿起床尾的记录单,这里勾勾,那里画画。
“什么意思?”吉儿追问。以一般的常识而言,她大致知道医生的意思,可是海安的头部看起来很完整,没什么外伤。
“观察一阵再说。先等他醒来。醒来就没事了。”医生说。吉儿觉得这医生开始有一点心不在焉。医生大体上看一下海安床前的仪器,又说:“不用担心,死不了的。”
医生走了。三个护士帮海安调弄床褥,又用毛巾擦他的四肢,动作都非常轻柔。
吉儿在床边坐下,开始感到额头和全身擦伤处的刺痛。
海安睡得这样安详。暗红色的血浆包,一滴一滴,输送护士们多情的血到海安的体内。
两天过去了,海安并没有醒来。
在接下来一整个混乱的星期中,小叶找出海安开给伤心咖啡店的户头存折,提出大笔的现金,又暂时关闭了咖啡店。吉儿四处动用她的记者关系,在最大的医院中为海安挪出了床位。海安被推着送进救护车,转到了这医院的特等病房。他又被推着进出了各种不同的检验室。素园请了假,到台南去找寻一位专治脑伤的气功师父。她们想到应该通知海安的家人,但是小叶翻遍了海安的家,也找不到联络方法,只好暂时作罢。小叶搬来了简单的行李,在海安的病榻旁架了一个行军床。吉儿对每个医生叨念:“他一开始还很清醒,他把我扛上山坡,那表示他还有意识,一定还有救,你们要想办法救他!”医生们耐着性子跟吉儿解释脑挫伤的现象十分复杂,一大堆的解释又让吉儿非常怀疑他们的医疗能力。吉儿开始打电话给纽约的朋友,打听美国的脑科名医。夜里,小叶就睡在海安榻旁,任何风吹草动,都让她惊跳起来,握住海安的手,怔忡良久。
但是海安没有,始终没有醒来。
现在,围绕在海安的榻旁,每个人,包括医生,都非常忧愁。医生方才在会诊讨论中,否决了开脑部手术的想法。海安的脑部并没有明显的血肿,他的呼吸能力已经恢复了,胸部外伤正稳定痊愈中,一切外在状况都好,就是醒不过来。
对于医生来说,这并不是罕见的现象,脑部伤害有太多种可能性。现在只有等了,医生对大家说。素园开始哭泣。她的台南一行并没有找到传说中的气功师父,事实上她也不信任气功,但是医生的消极态度又让她不知道该信任谁。吉儿抹去泪水,开始和医生谈论一些护理问题,必须要稳定地保持海安的生命系统。吉儿拿出笔记本,一边谈一边记。小梅哭湿了一整条手帕,看到了海安身上插了那么多针管,又尖又冰冷的针管,戳进海安腕上、臂上和胸前,小梅非常心疼。
只有小叶没哭。在大家泪眼惆怅的时间里,她清理了海安的抽痰机,把小梅送来的玫瑰花束移到窗旁,又用棉花棒润湿海安的双唇。初夏的空气很湿热,小叶去开大了冷气,再用一条毛巾,轻轻揩抹了海安一身的汗。
医生离开了。吉儿到海安榻旁坐下。海安睡得如此深沉,吉儿轻抚他的头。一个灵魂,困在里面出不来了,在那里你自由吗?吉儿用指尖撩动他额前柔软的头发,看着他时而紧蹙的双眉。是在做梦吗?什么梦呢,海安?让你流连在那里面不愿意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