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跟杜老汉去看憨娃，他一进杜家窑洞就看见憨娃哀号着在土 炕上打滚，孩子的脸色煞白，脸上全是汗。钟跃民慌得抱住憨娃连声喊∶quot;憨娃，你睁

    眼看 看，我是你跃民哥。quot;

    憨娃睁开眼，声音很微弱∶quot;跃民哥，我肚子疼，疼死我了……quot;

    钟跃民给他擦着汗说∶quot;憨娃，你再忍一会儿，我马上送你去医院。quot;

    郑桐带着常贵和村里的赤脚医生常发勿匆赶来。常发是常贵的本家侄子，曾在县里办的医疗 短训班学习过两个月，回村就成了赤脚医生。据说他的医疗箱里只有三种药品，碘酒，红汞 药水和止痛片。他只会摆弄这三样东西，别的什么也不会。有一次村里的母猪生崽，常发也 真事儿似的背着药箱赶去了，当时母猪已经生完了猪崽正在休息，常发愣说怕母猪感染，硬 是用碘酒对付母猪的屁股，母猪没命地嚎叫起来，村民们都以为是在杀猪，常发用完了碘酒 还意犹未尽，临走又用红汞药水把母猪的屁股染得红艳艳的。

    常发进了窑洞先给憨娃吃了两片止痛片，然后就搓着手不知该干点儿什么了。

    钟跃民怒道∶quot;常发，你倒是看看这孩子得的是什么病啊。quot;

    常发蹲在地上说∶quot;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受了凉吧。quot;

    钟跃民破口大骂∶quot;放屁，受凉会疼成这样？你是他妈什么狗屁医生？quot;

    常贵忙打圆场∶quot;跃民，村里的大车昨天到县里拉肥去了，要去看病只能找人抬了，公社卫 生院离咱村有三十多里，现在黑灯瞎火的没法走，要不明早再去？让憨娃再忍一宿。quot;

    钟跃民气急败坏地站起来说∶quot;人命关天的事，还等得到明天早上？现在就走，背也要把孩 子背到卫生院，常支书，我和郑桐先走，你再找几个人去追我们。quot;

    钟跃民顾不上回去穿衣服，背起憨娃就走，郑桐打着手电追上去。

    钟跃民和郑桐算是领教了在漆黑一团的旷野里走夜路的滋味，郑桐手电筒里的电池已经快耗 尽了，电筒的光线越来越微弱，两人轮换着背憨娃，都累得上气不接下气，郑桐一不留神， 一头栽进了路旁的土沟，眼镜也摔掉了，他摸索了半天才摸到眼镜，骂骂咧咧地追上钟跃民 。

    憨娃的脑袋搭在钟跃民的肩上，随着他的身体无力地晃动着。钟跃民安慰着∶quot;憨娃，你觉 得咋样？再忍会儿，咱到了公社就好了。quot;

    憨娃的声音断断续续∶quot;跃民哥，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我又找着两 个老鼠洞……在咱村的后沟里，等我病好了……就去挖……要是抓住老鼠……我还给你烧肉 吃……quot;

    钟跃民听得辛酸不已∶quot;憨娃，等你病好了，我和你一起去，上次你烧的肉真好吃……quot;

    郑桐在一边听得也受不了了，他破口大骂起来∶quot;我操他妈的，这是什么鬼地方？看个病还 得连夜走几十里，这不是耽误事儿么？农民的命就这么贱？我操……quot;

    憨娃似乎在梦呓∶quot;跃民哥，你吃过酸汤饺子么？quot;

    quot;没吃过，北京好象没有。quot;

    憨娃说∶quot;我也没吃过，我爷爷吃过，他说可好吃了，比烧肉还好吃……quot;

    钟跃民努力忍住泪说∶quot;憨娃，哥向你保证，等你病好了，哥带你到县城去吃酸汤饺子，咱 敞开肚子吃。quot;

    憨娃的声音越来越微弱∶quot;我尝一口就行，咱没钱呀……qu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