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成全
、公亮兄,还有冒成和方才来船上领赏银的周阿六,都已是名垂千古,欲‘朽’不能了!”
大家“哦”了一声,都半信半疑地望着他。
方以智微微一笑:“诸位不妨想想,辟疆和宛娘既已不朽无疑,那么今后但凡有记载金山之游的,自不能不书及他们回船此节,若然书及回船,自不能不书及诸位,以及冒成、周阿六,故此辟疆和宛娘朽则已,若然不朽,我辈也无可奈何,唯有陪他一块儿不朽而已!”
大家听他说完,怔了一下,随即开怀大笑起来。余怀一跃而起,尖着嗓子大叫:“妈妈的!四大皆空,人身不过一具臭皮囊,名声也是骗人的玩意儿。我是只盼一死即朽,不留一丝一毫影迹在这世上!如今撞在辟疆网里,被他硬拖着朽不了,真是何等懊恼!不行不行,今儿非罚他们不可!”说着,他回头叫:“冒成,那些樱桃洗净没有?快快拿出来!”
只听冒成在后梢答应了一声,托出来一大盂樱桃,摆到桌子上。那樱桃少说也有五六斤,颗颗大如小枣,堆在宣瓷大盂里,一眼望去,红的血红,白的雪白,还衬着片片绿叶,十分鲜明可爱。冒成向冒襄禀告说:“这是周阿六特地送来的,说是请大爷、董姑娘和相公们尝个鲜。”冒襄点点头。本来,他有心向朋友们解释一下,他对董小宛并不存在他们所猜想的那种意思,可是一直插不上嘴,这时也就只好随着大家作过揖,先坐下来再说。
“淡心兄,你说要罚辟疆,不知怎生个罚法?”方以智不等大家坐定,就笑嘻嘻地问。
“我此罚却简单不过,题目就在这樱桃上!”余怀不慌不忙地说,向在座的人环顾了一眼,“自来这樱桃好有一比,比作美人香喷喷的朱唇;自来美人之唇也有一比,比作这红艳艳、甜滋滋的樱桃。此譬虽则来源甚古,却是妙到绝处,切到绝处。再过一万年,只怕也无以改易!不过譬喻归譬喻,究竟此二物之间,滋味有何不同,何者更胜,却从来未经人道过。今日适逢席上既有樱桃,又有美人,何不就罚辟疆当场反复尝试,作出品评,以解我辈之惑?”
这话刚说完,大家立即哄然叫好。小宛瞧了瞧冒襄,见他捋着胡子,一声不响,知他必定不会答应,心里一阵刺痛,站起来就要走开。方以智等人只当她害羞逃席,连忙一窝蜂地追过去,把她拖了回来。
正在闹哄哄的当儿,忽然张明弼大声说:“诸位先别闹,且听听辟疆怎么说!”
大家果然静下来,一齐望住冒襄。只见冒襄淡淡一笑,说:“淡心此谑,倒还不俗。若然小弟拒不受罚,不只辜负了他一番巧思,更辜负了这一桌樱桃,未免可惜——也罢,小弟便尝试一遭,又有何妨!”
大家见他答应得爽快,都欢呼起来。董小宛呆住了。“啊,怎么……”她想,同时心中依稀闪过一个念头,但冒襄那冷冰冰的神情使她立即又把它否定了。
“哎,宛娘,快过去嘛,这有什么可害羞的!”余怀柔声催促说,一边同伙伴们交换着狡黠的眼色。
董小宛又瞧了瞧冒襄,只见他已经伸手从白瓷盂里拣起一桠带绿叶的樱桃,并用一个潇洒美妙的动作,扯了一颗放进嘴里,皱起眉毛斜睨着她,像是有点不耐烦的样子。
“无论如何,我得过去,对,我得过去!”她在心里说,不由自主地移动脚步,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
“好,现在开始!”她听见方以智恶作剧的声音。一刹那间,她无暇多想,匆忙中用了一个慌乱、笨拙的动作仰起了头。同时,觉得自己脸红了。“啊,我的样子这会儿一定很蠢,他一定更加不喜欢了!”她不知所措地想。可是情势已经不容她加以补救,第一记亲吻就落下来了。果然,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感觉,但是那意味却完全不同。它显得那样冷漠、勉强,只轻轻碰了一下,就逃也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