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候情郎
他,只是由于船家一时疏神,走过了头还没觉察,马上就会转回来的……然而,那只“七里厾”并没掉转头来,它越去越远,终于消失在黄昏的薄暗里了。
董小宛失望地回过头来,“嗯,眼下时候还早,冒郎未必就能赶到。上一次,他也是齐黑以后才来的。”这样安慰自己之后,她感到站得有点累了,就去搬来一把椅子,在窗前坐下,一边打着扇子,一边继续守候。
天色越来越暗,树上的知了也叫得愈来愈起劲,周遭的热浪紧紧地围裹上来,把人闷得连气也有点透不过了。可是董小宛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要坚持下去,她的一双眼睛也始终没有离开山塘河面。这样又过了半个时辰,正当她觉得愈来愈闷热难受,快要支持不住的时候,脸上忽然像给一根鹅毛轻轻拂了一下,感到一丝凉意,接着又是第二下、第三下……说也奇怪,周遭的热浪仿佛遇到了什么难以对付的敌手似的,悄悄地、分明地退下去了。渐渐地,那鹅毛样的清爽感觉变得清晰起来,有力起来。董小宛的一缕鬓发开始摇摆。接着,她发觉衣衫也在飘动……蓦地,一道曲折的闪电划破了沉沉的夜幕,原来天空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乌云密布。这时,树上的知了早已停止了鸣叫,潮湿的空气到处弥漫,看来,一场大雨就要来临了。
董小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正打算闭起眼睛歇息一下,忽然又想到:啊,要是下起大雨,冒郎不知道还能不能动身前来?一旦意识到这场雨对于她来说,很可能不是好事而是坏事,董小宛顿时又紧张起来,恨不得立即把眼前的凉爽赶跑,把刚才的闷热重新召唤回来。
“娘,陈小官又来了,你见他不见?”丫环寿儿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神气问。
董小宛错愕了一下,随即皱起了眉毛:“什么见不见?我不是早说了,他若再来,你只管替我赶走就是!”
“可是……”
“我不听,不听!让他走,快走!”董小宛厌恶地捂着耳朵叫嚷。
“是!”寿儿答应了一句,却仍旧挨延着。这时,董子将的喝骂声在楼下响起来:
“好呵,原来又是你这个臭叫花子!你来干什么?啊,你来干什么?”
只听对方含糊地应了一句什么。紧接着“啪”的一响,然后就是陈小官的惊叫:
“啊,你打人,你为什么打人?”
“老子就打你这个臭叫花,怎么样?你走不走?不走老子还打!”董子将得意地说,不难想象出他那副狞笑的模样。
寿儿瞧了董小宛一眼,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出去,接着又“咚咚咚”地下了楼。
“哎,你还呆着干什么?走,快走呀!”只听她催促说。
好一阵没动静。然后,才听见陈小官说:“好,我走,我这就走——不过,你们可别得意过头了,小爷当初可是花过大钱的!如今把我榨干了,你们就翻脸不认人,只想挑那高枝儿攀。也不想想,人家姓冒的会要你?耍你罢啦!哼,就摆出这么副面孔来了!”
他一边愤愤地说,一边走出后门去了。
董小宛侧耳听着,轻轻舒了一口气,重新在窗前坐下来。这个陈小官,说来可真是个轻贱骨头。他本是铜桥圩一户殷实人家的独生子,今年也才二十二三岁,天生的不喜读书,只爱游荡玩耍。早年他爹在世,总还有个人管着;后来他爹一死,他娘又只知溺爱儿子,这陈小官就愈加放纵起来。不知怎地,几年前,他竟迷上了董小宛。初时也只是来喝杯茶,求幅画儿,偶尔也留宿一晚半晚。那时小宛的娘还在,见他舍得出银子,倒也以礼相待。谁知,他竟因此生出了妄念,想把董小宛娶回家去。其实小宛哪会看得上他?便是平日陪茶侍寝,也是被娘逼得紧了,没奈何敷衍他一下。但是陈小官却不知趣,一心以为是银子花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