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诉闺情
兵部衙门,不是半野堂!再说,人家惠娘早晚便是李给谏的人了,还肯来泡你这窝子浑水?”
“啊,李给谏?哪个李给谏?”
“这留都有几个李给谏?能让我这位妹妹瞧得上的,也就只有吏科那一位罢咧!”
她这么说,分明是指的吏科给事中李沾。此人在南京也算得上是个顶能活动的角色,而且前一阵子伙着刘孔昭等人,力主拥立福王,闹得挺欢。所以钱谦益听了,颇为意外,连忙转身对惠香说:
“原来小娘子要从良了,可喜可贺!”
惠香红着脸儿,忸怩地微笑说:“还不定哩,钱老爷莫听姐姐起哄。”
“我可没起哄!”柳如是说,“李老爷已经答应替她落籍了。哼,人家李老爷可是聪明人,也不用求爹告娘,也不用赠诗送礼,就有本事让那等勋臣大珰、都督总戎,全都奉他为上宾,言听计从的。不似相公,枉自在官场混了大半辈子,到如今仍旧攀不上几个真正靠得住的,白费了浑身力气,还不知道人家买账呢,不买账!”
“你——”钱谦益的目光闪动了一下。受到侍妾这样的奚落,而且当着外人的面,他感到有点难堪,但又不便解释。特别是听说惠香将要嫁给李沾,而李沾又是拥“福”派的中坚分子,眼下局势正处于微妙难测的当口,任何大意和失言,都必须绝对避免,所以他只好仰起脸,打个哈哈:
“夫人真会说笑!”
然后,略一踌躇,他又做着手势,说:“嗯,你们接着下,接着下!眼下我尚有些杂务,须得即速料理,那么,暂且失陪了!”
说完,他就转过身,离开亭子,沿着洒满碎荫的砖砌小径,匆匆朝书房的方向走去。
“姐姐,”惠香一边重新在棋盘前坐下,一边微笑地说,“两三年不见,姐姐像是益发把姐夫摆布得顺溜服帖了!”
柳如是正用纤纤玉指拈起一枚棋子,在寻找落子的方位。她不在意地说:“是么,我怎么没觉出来?”
惠香嗤地一笑:“还说没觉出来呢!我瞧姐夫那张脸都快挂不住了,慌得我心里直扑腾,生怕他要当场发作。你们两口子拌嘴不打紧,可叫我这个外人怎么待下去?还成,姐夫的脾气硬是好得不得了,一声哈哈就打发过去了!”
柳如是把那枚白色的棋子“笃”地按到棋盘上,得意地哼了一声:“也就是这年把好点儿罢啦!起初他可不是这个样儿。记得那时节,他一点儿小事就直冲我嚷嚷,又吹胡子又瞪眼睛。你想姐姐何曾受过这份窝囊气?后来,着实让他吃了几回苦头,他才慢慢儿老实了!”
“哦?不知姐姐使了什么法儿,竟这般灵验?”
“什么法儿?不理他呀!我也不用同他吵,不用同他争,只须把他撂在一边,不同他说,不同他笑。夜里到了床上,他再怎么着,我偏不兜搭他,扯过被儿只管蒙头自睡。这么几天下来,他便得乖乖儿颠倒过来求我了!”
“这、不过……”
柳如是把手一挥:“你听我说哇——他低声下气求我吧,哼,还不成!我还必定让他光着身子,跪在床头,自个儿一根一根地拔胡子,一桩一桩地认不是!古人不是有‘擢发难数’的话么,我就让他擢须自数!这么几回下来,老头儿就不敢再跟我犯横啦——哎,你别光顾着听,下子儿呀!”
惠香正在睁大眼睛发呆,被柳如是提醒,她“啊”了一声,慌里慌张地朝棋盘打量一下,把手中一枚黑子放到了格子上。
柳如是眼珠子一转,笑着说:“啊哈,你这一着可下得不是地方!”她立即拈起一枚白棋,朝即将合围的一个缺口填上,“你可瞧清楚了,这一片,可全是我的啦!”
说着,她就喜孜孜地伸出手去,把已经被围死在中腹的十多枚黑子一一取了出来,放回惠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