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揭争名
不能的?”余怀打着呵欠接了上来,“谁爱来,谁不爱来,到如今,也只有凭各人的高兴罢咧!谁又管得了谁?哦,莫非兄以为这社局,还像西张夫子在世时那样子,一纸传单下去,大家便会连夜登程,络绎于道么?哼,那等遮奢的光景早就不可复见了!所以辟疆不来,倒也不足为奇。岂不见多少该来的,不是都没来么!”
“话却不能这等说!”吴应箕又一次睁开了眼睛,黝黑的瘦脸上像挂了一层冰冷的秋霜,“别人不来可以,至于辟疆,我可不曾忘记两年前,他在寒秀斋说过的那些话。我倒要瞧瞧,他怎样证明,他不是贪生怕死的懦夫!”
吴应箕这么说,那些知道内情的社友自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沈士柱却愈加莫名其妙。他张开了嘴巴,正要追问,坐在旁边的梅朗中已经息事宁人地站了起来。
“算了算了,”他摇着手说,“那些旧事,又何必重提。再说,辟疆也不一定就是不来。这阵子,高杰的兵不是在扬州闹得挺凶么?怕是道路不通也未可知。”说完,大约生怕吴应箕还不罢休,他又急急转向沈士柱,“昆铜兄,你不是在苏州时遇见钱牧斋了么?他给你说的那些事,何不讲给大家听听!”
社友们本来就不大想参与议论冒襄,加上对于钱谦益的离开南京又一直颇为关心,所以顿时都来了兴趣。
起初,沈士柱还一个劲儿地追问:“哎,辟疆怎么了?这可是怎么一回事?”后来看见吴应箕闭上嘴巴,不再吭声,大家又纷纷向他打听钱谦益的情形,他才不大乐意地挥一挥手,鼓着腮帮子说:
“钱牧斋也没说什么,只是看样子像是很丧气。他把史大司马、吕少司马、户部高公、翰林院姜公全都骂了一通。还说从今以后,他决心归隐乡里,再不管留都的事了!”
“他骂史大司马、吕少司马他们——到底骂了些什么?”由于在前一阵子拥立新君的角逐中,钱谦益本是个通晓内情的角色,所以连陈贞慧也留了心。
“这个——无非是骂他们畏首畏尾,心志不坚,嘴里说得挺硬气,一见真章儿就全都往后躲,还说他们把他给卖了!”沈士柱随随便便地复述说,显然并不太了解这些话的确切含义。停了停,他又补充说:“哦,对了,钱牧斋还说了些顶古怪的话——他劝我干脆别来留都,还说什么做君子的人都成不了大事,只为他们太君子,所以一定斗不过小人。他还说,但凡做君子的都不会有好下场!”
“啊,他、他是这样说的?”陈贞慧惊愕地问。看见沈士柱肯定地点点头,他就沉默下来,随后又转脸望了望大家,却发现大家也同他一样,似乎被这句充满怨毒和不祥的预言愕住了,全都茫然坐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