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计攻城
事。将军与彼辈盘桓甚久,所知必定既多且详,当能有以见教?”
“啊,大人言重,卑职万不敢当!”刘良佐连忙打着拱说,“大人只管下问,卑职必定竭尽所知禀告!”
“那么,将军不妨从头说起!”
“是!”这么应了一声之后,大约为着收敛心神,刘良佐低下头去,沉默了一下,然后才一五一十地说起来。据他介绍,三个月前,江阴城本来已经被清军进占,局面也还算平稳,只是由于新任知县方时亨强力推行剃发令,才激起民众的愤怒,一呼百应地全体造起反来。他们拘杀了方时亨,并公推典史陈明遇为城主、阎应元为副手,发誓“头可断,发不可剃!”,重新打出明朝的旗号,得到四乡的狂热响应,徽州商人程壁,把他的钱财十七余万两银子拿出来充饷,大商富户也慷慨解囊,结果,数日之内就汇集起十几万人,使远近为之震动。起初清朝的常州知府派出三百兵丁前来镇压,才走到半路就被义军一举袭杀;再派来精锐的马步兵,也遭到狙击,损失惨重,结果只好飞报南京,请求增兵。谁知城中士民抱定了宁死不屈的决心,拼尽全力坚守,任凭清兵四面围困,一再增兵,并且千方百计发动强攻,却始终无法得手。于是,战事便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地拖了下来……
洪承畴捋着胡子,半闭着眼睛听着。这些情形,还在南京时,他已经从塘报中大致知道,眼下之所以让对方亲口复述,是想从中得到一些新的、塘报所忽略的东西。因此,当发现刘良佐的追述比塘报还简略时,他就打断他,问:
“嗯,敌人能拒我至今日,这守城之术,可有什么过人之处?”
“这——据卑职侦查得知,此城共有四门,自反叛以来,即分堡而守,譬如东堡人即守东门,南堡人即守南门——各门皆用大木从里面塞断,不许出入。纵使城中之人,急切间亦不能开启,因此省却内顾之忧,专其全力以对外。至于城上,则以一人守一堞;临战之时,更添至两人,昼夜轮换。另外,又按十人一组,配小旗一面、火铳一支;百人一队,配大旗一面、红衣炮一门。据居民言称:当年曾化龙、张调鼎做兵备使时,为防流寇,曾大造军器,故此城中所藏大炮、火药,及见血封喉弩甚多。彼遇攻城时,若见我兵以船、棺木或牛皮遮护而进,便以炮石及火弩火箭抵御;若用云梯、望车攻城,他便守住堞口,待我兵近前,即发铳轰击。有好几番,我兵已攻近城头,俱因他火器厉害,未能得手,反而折损了几员大将,士兵亦伤亡甚众;其间也曾试过从城下掘洞,放药炸城,又被他用长阶石从城头掷下,或将旗杆截成数段,钉上铁钉投下,令我兵难以停留,无功而返。而且城中有人善造兵器,时出新样,有一种火镞弩箭,势甚强猛,中人面目,号叫而死;又有一种木铳,形如银销,内藏铁乌菱,从城上投下,火发铳裂,着人立毙,尤为厉害!”
刘良佐微低着头,如实地述说着。在摇晃的烛影下,他的表情显得有点颓丧。洪承畴虽然并未亲身经历前一阵子的战事,但以他的久历沙场,完全能够想象那种恶斗的艰苦与惨烈。他不禁沉默下来,片刻,才又问道:
“唔,这些——倒也罢了!不过,自闰六月至今,七十余日之内,敌人总有松懈之时,何以不乘隙而进,竟至师老无功?”
“啊,大人有所不知,他以十堞为一厂,分兵值守,就在城下烧煮食宿,日夜轮换;每逢城堞被炮轰塌,即时便修葺完好。闻得那陈明遇长居城上,与士卒共甘苦;阎应元更是日夜不寝,每夜巡城,见有睡觉者,即时喝起,以利箭穿耳示众,故此军令肃然。近半月,因我兵攻城日急,城中人心颇有动摇,他更下令,有言语含糊或作战不力者,立即杀死,并将尸首抛入火中——至今已杀却数百人,因此人人畏惧,只得并力死守……”
洪承畴一边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