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可以想象。可我没想到你变得一点诚意都没有。说真的,连你过去的一点影子都看不见。”
“别说了。”她低声说道。
“你不是什么都无所谓吗,还怕说两句?别人说不可怕,生活蹂躏也不可怕,最可怕的是自己蹂躏自己。”李向南爆发似的把话往外摔。
林虹低头不语,脖颈上掠过一丝抽搐。李向南在屋里来回走着,克制着自己的激动。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
“我可能有些不冷静。”他站住了,说道。
“没关系。”她冷淡地说。
李向南又默默地走了几步:“我知道,你这些年肯定很艰难。”
“我不需要同情。”她扬起头,往后抖了一下头发。
“对过去表示浅薄的同情是让人厌恶的,我只是希望你今后生活得更充实。”
“你怎么知道我不充实?”她很平静地说道,“我每天很忙。我教我的书,画我的画,弹我的琴,我知道应该怎样生活。都得像你那样才叫充实吗?”
“当然不是。”
“我这样生活有更多的自我选择,有更多的自由,更能体现人的存在。”
“是你的人生哲学?”
“我的哲学大概还要加一句:自我完善。”
“有点像宗教。”
“谁没宗教?英雄要永垂青史,文学家要留芳百世,哪个不是宗教?你不是要完善社会吗?你完善你的社会,我完善我的自己。”
“离开了完善社会,完善不了自己。”
“那可不一定。可能你完善不了社会,我却能完善自己。”她见李向南还要张嘴说什么,便又添了一句,“又是你那十几年前的观点:离开了为理想社会的奋斗,谈不上个人理想。”说到“过去”,她反唇相讥的声音迟疑了,她和他的目光相视了一下。
“你还记得过去吗?”李向南坐下来问。
她看了看他,垂下眼漫不经心地弹了两下琵琶。
“我一直还记着你。”李向南说。
一阵急骤的琵琶声,最后四弦哐啷一声响,她停住了,把琵琶撂在床头:“这太没意思了。”
“你……”李向南气得下巴抖动着。
“你为什么老要谈这些?你是看见我太冷静,不满足?”
“我是想和一个曾经相互了解的人坦率谈谈。”李向南说。
“你嫌我没暴露内心的软弱是不是?”她激动起来,“我可以告诉你,都告诉你。你说我是弱者的自卫,我是弱者的自卫。我不能让谁都能刺痛我。你说我是宗教,我是在安慰自己,麻痹自己。我说我看破红尘,可是我却超脱不了。这几年,我也想过画画,想过作曲,有过各种各样的美梦,可只是一闪。我徒有其梦,却没那么大力量。看着别人兴致勃勃的生活,成功,我既轻视,也嫉妒,甚至痛苦。一过生日,我就要想到自己快三十岁的年龄。你改造社会,我尊重你。中国富一些,文明一些,我不会不高兴。可你为什么还要来改造我呢?你不是说生活蹂躏过我吗,你知道蹂躏是什么意思吗?”
“前些年,很多人都受到了生活的蹂躏。”
“你那是广义的。你问我为什么到了内蒙古不到一年就不给你写信了,你知道蹂躏,对于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子是什么含义吗?”她的眼睛里迸出了泪花。
李向南如雷轰顶一样震呆了。
“我为什么不给你写信?你怪我,可能还恨过我。是我不愿意给你写吗?”她哽咽住了,“你现在来找我,是找过去的林虹,可过去的林虹已经没有了。我知道你过去对我好。你爱护过我。我现在还记得那天刮着北风,我孤零零地站在你面前,父母死了,没人管我,只有你收留了我,让我参加了你们的长征队。”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