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柏拉图-2
娘张皇失措,过大的眼镜框滑落下来,使得她的鼻尖变得更小了。王舒毫无怜悯之心,克制不住他的恶意,用她们所不能理解的言词道出一番宏论。说什么人生在世纯苦无乐,苦是苦,乐是苦因,所以也还是苦,他真不明白她们怎么还笑得出来的!两个姑娘被他的虚无和愤怒所震惊,吓得不敢出声。随后是令人难堪的冷场,姑娘们起身告辞,王舒缩在他的夹克里哼了一声。出门后戴眼镜的姑娘再次折回,她递给王舒一张字条,那上面写着钟建珊的信箱和她家里的电话号码。显然是事先就准备好的。
一周后黄强如期来到王舒家,有关费嘉的情况通过黄的一个中学同学已经了解清楚。她家住钟楼附近,父母是知识分子,都在研究所上班。费嘉本人在班上学习成绩突出,追求者很多,但没有男朋友。值得一提是:费嘉梦寐以求的是将来出国留学。凡此种种使得费嘉在一个以技能训练为目的的学校里显得卓而不群(她的同学普遍关心的是毕业后找一份好工作)。
虽然如此,依然没有抵达的正常道路。也许是钟建珊的来信启发了王舒的灵感,他决定给费嘉写信,坦白自己的心事。这一方式显然十分陈旧,黄强告诫王舒千万慎重。他断言:如今年轻的一代再也没有人写信了,他们的方式更加直接了当,或者干脆浪漫得一塌糊涂。王舒因有钟建珊给他写信在先,因此对黄强的说法并不以为意,何况除写信之外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说钟建珊启发了王舒未免夸大其辞,但她的确给了他切实的帮助。她给他留下了准确无误的通信地址(一次在来信的信封上,一次在戴眼镜的姑娘给他的字条上,两相对照完全一致),而钟建珊的信箱号码就是费嘉的信箱号码,她们是同班同学。
王舒继续等待了一段时间,直到费嘉或钟建珊所在班上的社建课程全部结束。
现在他与她们的隔绝变得如此完全,如果不是刻意联系的话直到老死也无机会接触。
压力使王舒铤而走险。另一方面,他对写信的后果也确无把握。如果她拒绝了他,无法设想怎样面对她的眼睛继续讲课。写信犹如对遥远异国的一次空袭,由于国土互不接壤也许是唯一可能的出奇制胜的方式。
他的紧张和兴奋也如一个战争狂人,给费嘉的信几易其稿。王舒对自己的字一向不满意,写这封信时几乎成了一个致命问题。他曾想过将草稿交誊印社打印,如此一来又太像一份公文。或许可以让黄强帮忙抄写,对他的书法王舒无比信伍。可他指望的是与费嘉继续通信的可能(并非一锤子买卖),总不能今后每次给费嘉写信都得让黄强抄一遍吧?就是对方愿意也太不方便。应该说王舒的确想得很远。
至于行文,他则有相当的把握。作为一个诗人,写情书应是拿手好戏,况且由于长期压抑,他有一肚子的话要对费嘉说。具体措辞时他没忘记明确节制的原则。
这封信写得比预期的简短,总共不超过三百字(稿纸一页)。在信中他表达了对费嘉的爱慕之意,并认为对方对自己也存在同样的好感(这是他写信表白的前提)。
他并无奢望通过一封信去说服她(还没有不切实际到如此地步),如果她对他本没有意思,就是施展出全部的文学才华也是白搭。他不过想从她那里得出一个结论,写信的目的不在于蛊惑煽动。之所以拖延至今王舒也作了解释:当时他在婚姻中,现在已经离掉了,他是自由之身。唯一的障碍已经拆除,他对她的爱会负全部责任。
当然,如果他判断错误(她并不爱他)还请她为他保密,不要将他给她写信的事外传——一在这一点上他完全信任她的品质,否则就不会写信给她了。如果她的确不打算考虑做他女朋友的可能,他的这封信就算没有写过,如果可能的话最好退还给他。
这封信逻辑严密。毫无漏洞,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