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第九十章
慧正用担忧的目光看着他们的谈话,这时伸手摁了摁枕在卢铁汉头下的枕头,说道:“爸爸,先不管这些事了吧。”
卢铁汉却指着小章说:“你把情况讲完。”小章问:“那个材料是谁搞的?”卢铁汉说:“这个你不要问,你往下讲情况。”小章说:“他们将那份材料整个抄成大字报,贴在了地委大院里,把您对那份材料的批注也都原封不动地抄在了上面,现在地委大院里到处都是批判您的大字报,说您搞了一个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反革命纲领。”
卢铁汉目光直愣愣地看着小章,小章干脆把话说完:“他们还把材料报到了中央,听说江青都有了批示,说要严厉追查。”卢铁汉的手沉重地落在被子上,他知道事情严重了,深悔当初没有将这份材料销毁。小章又说:“他们除了把那份材料抄成大字报,还影印了一份,将影印件贴了出来,我看了,批注确实是您的笔迹,材料不是您的笔迹。现在关键是那个材料是谁搞的?”卢铁汉直盯盯地看着小章一言不发,小章接着说:“谁搞的材料还是让谁承担责任,卢书记,您没必要替他承担责任。我看了,主要问题是材料本身,您的批语大多数是中性用语,怎么解释都可以。比如,您有一段批语是:”这个事例很重要,令人警醒。‘’警醒‘从两个方面都可以理解。您还有一段批示我记得特别清楚:“此种情况实属典型。’这也可以从两方面理解,有的典型我们要采用,有的典型我们要批判。现在,他们当然把您这些批语和材料联系在一起,我们却可以把批语做另外的解释。现在关键的问题是,材料是谁搞的?”
卢铁汉微微摇了摇头,目光黯淡下来。停了一会儿,小章说道:“卢书记,您确实没有必要替别人承担责任,这个责任您也承担不起。”卢铁汉微微点了点头,声音低弱地说道:“我知道了,还有其他什么情况?”小章回头看了看病房门口,说:“这就是全部情况了。”
卢铁汉觉得呼吸吃力起来,眯着眼在枕头上微微蠕动着自己的头,似乎这样能够舒服一些。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像从波涛的颠簸中清醒过来一样,问道:“今年各县秋收怎么样?”小章说:“还可以吧,我没有太注意。”卢铁汉声音低弱地说:“你为什么不关心?”小章说:“现在没有人关心。”卢铁汉问:“那关心什么?”小章说:“‘批林批孔’要联系山西两个阶级、两条路线斗争的实际呗,现在联系的就是从您这里抄出的这份材料。”卢铁汉眯缝着眼不说话了。
通报完必要的情况,小章站起身准备走了,临走又嗫嚅了一阵,张嘴说道:“卢书记,不要让别人知道我来过您这儿,我是来太原办别的事的。”卢铁汉微微点了点头,他知道年轻人的考虑。小章走了,卢铁汉觉得胸口愈加憋闷,他很不舒服地活动着自己,拽着被子。卢小慧俯身问:“您想干什么?”他觉得被子压得胸口喘不过气来,卢小慧把被子掀开了一点。他依然觉得难受,觉得衬衫勒住了他,卢小慧又为他解开衬衫的扣子。他还是觉得胸口被勒住,卢小慧扶起他的身体,把汗衫给他往上揪松。然而,胸口的憋闷却一点没有缓解,但他不能把自己的皮肉再揪松了,他明白是自己身体的难受,便听天由命地闭上眼。卢小慧连忙跑了出去,一会儿,医生护士都来了,对他做了一些抢救,他又缓过来。
窗外开始暗下来,一天似乎就要过去了,卢小慧坐在床边守着他,问:“要不要让哥哥们来看看你?”卢铁汉安安静静地躺着体会了一下,今天小章带来的消息又给了他衰弱的身体以一个打击,然而,他觉得自己似乎还能够熬过去,也可能过几天就出院了。他微微摇了摇头,说:“不用吧。”这一晚,他什么也不想吃,输着液、输着氧昏昏沉沉地躺着,到第二天上午醒来时,发现自己好多了。窗外虽然秋风萧瑟,阳光却挺明快,这也使他的心情好一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