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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作画的时候,有个女人在身边会这样地愉快。
他们经过了几所茅屋,来到通向鲁森达尔的大路口。凯终于说话了。
“你知道,文森特,”她说,“看到你站在画架前,提醒了我在阿姆斯特丹时对你的看法。”
“是什么呀,凯?”
“你敢说,不会伤害你的自尊心吗?”
“一点也不会的。”
“好吧,告诉你实话,我从来不认为你适宜当一个教士。我知道你是一直在糟蹋光阴。”
“为什么以前不告诉我呢?”
“我没有权利那样做,文森特。”
她把几根金黄色的散发塞到帽予底下;路上弯曲不平的车辙绊得她撞着了文森特的肩。他伸手扶住她,帮她站稳后,忘记把手抽掉。
“我知道你能努力做好某些事情的,”她说。“多讲不会有什么好处。”
“现在我想起来了,”文森特说。“你曾警告过我,不要成为一个头脑狭窄的教士。这出自一个牧师的女儿之口,真是怪事。”
他对她纵情地笑着,但她的眼睛悲哀。
“我知道。不过你瞧,沃斯教了我许多东西,我恐怕完全无法理解。”
文森特的手垂向身侧。一提起沃斯的名字,他们之间就架起了一道奇怪的、无形的栅栏。
走了一小时,他们抵达莱斯博斯克,文森特又一次架起画架。那儿有一块泽地要画。扬在沙地上玩耍,凯在他背后,坐在一张他一路带着的小凳上。
她手里拿着一本书,但没有阅读。文森特迅疾地画着速写,十分激动。画在他手下,以前所未有的活力,一个劲儿地跳出来。他无法断定,这是由于莫夫的夸奖呢,抑或是凯在场的缘故,他的铅笔很有把握。他很快地接连画了数张速写。他没有转过身米看凯,她也没有讲话打扰他,她在身旁就给了他幸福的喜悦。他一心想把那天的画画得特别好,来博取凯的称赞。
中午的时候,他们走了一段路,到达橡树林中。凯在一棵荫凉的树下,把篮子里的食物铺放出来。四下里一片宁静。泽地里的睡莲的清香混和着橡树淡淡的芳香,在他们的头上飘散。凯和扬坐在篮子的一边,文森特坐在另一边。凯把食物一一递给他。莫夫和他一家坐在家里晚饭桌旁的情景,在他眼前显现。
他望着凯,觉得从来没有见过谁有这般美丽。浓厚的黄乳酪很可口,他妈妈做的面包总是甜津津的,但他一点也吃不下。一种新的、可怕的饥饿正在他心中苏醒。他禁不住盯着凯的娇美的皮肤、精雕细琢的鹅蛋脸儿、沉思的乌油滴水的明眸、丰满甜美的嘴——它虽然一时枯萎,但他知道它一定会再次盛开怒放。
午饭后,扬头枕着母亲的腿睡着了。文森特望着她轻抚孩子的秀发,搜索地擦看那天真无邪的脸。他知道,她是在凝视孩于脸上所反映出来的她丈夫的容貌,她是在凯泽斯格拉特街家与她所爱的人在一起,而不是在布拉邦特与她的文森特表弟在一起。
他画了一下午,有一段时间中,扬的头枕在他的腿上。这男孩喜欢他。
文森特让他在几张安格尔纸上画黑团团。他笑,叫,在黄沙上奔来奔去,不断地跑到文森特身边间这问那,把发现的东西告诉他,要他一起玩耍。文森特一点不觉得讨厌,有一个温暖的、活泼的小动物亲切地缠住他,倒也不坏。
黄昏正在到来,夕阳已经西下。在回家的路上,他们时时在一个个池塘边停下来,观看水中倒映的五颜六色的、蝴蝶翅翼般的晚霞慢慢地暗下去,在薄暮中消失。文森特把他的画给凯看。她不过略略一瞥,认为所看到的东西粗糙笨拙。但文森特待扬好,再说,她对什么叫痛苦,知道得太清楚了。
“我喜欢这些画,文森特,”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