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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特斯蒂格又来了。在严寒中步行,使得他的双眼发亮,面颊通红。
“情况怎么样,文森特?”
“很好,特斯蒂格先生。多谢你再次光临。”
“也许你有些有趣的东西要给我看看吧?这就是我来的目的。”
“对,我画了一些新的东西。请坐。”
特斯蒂格对椅子瞧瞧,伸手掏手帕想把灰尘掸去,转而一想,可能失礼,便坐了下去。文森特给了他三、四张小幅水彩画。特斯蒂格匆匆扫了一眼,好象在测览一封长信,然后再回到第一张,仔细观看。
“你在向前进,”过了片刻他说,“这些画画得不对,有点粗糙,但有进步。你很快就有东西给我卖了。文森特。”
“是的,先生。”
“你应该想到挣钱自立,老弟。靠别人的钱过活是不对的。”
文森特拿过水彩画,看了起来。他料想到这些画是粗糙的,但象每一个艺术家一样,他无法看出自己画中的不足之处。“没有比自食其力更使我感到高兴了,先生。”
“那你就得埋头作画。你得加快速度。我希望你很快就画出一些我能卖得掉的作品来。”
“是的,先生。”
“不管怎么说,我高兴看到你幸福,在作画。泰奥关照我照应你。画些好画吧,文森特,我要让你在普拉茨广场立足。”
“我尽量画些好的。不过我的手总是不听从我的意愿。然而,莫夫认为其中有一张还不错。”
“他怎么说?”
“他说:‘那几乎开始有点儿象水彩啦。’”
特斯蒂格笑了起来,把头颈里的羊毛围巾围好,说:“埋头苦干,文森特,埋头苦干吧;伟大的图画就是这样产生的。”于是走了。
文森特曾写信告诉科尔叔叔他住在海牙,并请他叔叔来看他。科尔叔叔常常到海牙来为他的艺术商店采办货物和收购图画,他的店是阿姆斯特丹最大的美术商店。一个星期日,文森特为他熟悉的孩子们举行一个聚会。他在速写他们的时候,得逗他们玩儿,所以他买了一袋糖果,一面俯在画板上,一面给他们讲故事。当他听到很响的一记敲门声和深沉的喊声,他晓得是他的叔叔来了。
科尼利厄斯•马里纳斯•凡•高有名有钱,事业成功。尽管那样,他黑色的大眼睛里流露着优郁的神情。他的嘴不象其他的凡•高那样丰满,他有着那家族的头颅,方方正正的前额横在宽阔高耸的眉毛和结实的颚骨上,下巴圆大,鼻梁笔挺。
科尼利厄斯•马里纳斯把工作室的每一个细节尽收眼底,但同时给人这样的印象,似乎他对工作室没望过一眼。在荷兰,大概没有人比他见过更多的艺术家们的工作室了。
文森特把剩下的糖果,全给了孩子们,打发他们回家。
“喝杯茶吗,科尔叔叔?外面一定很冷吧。”
“谢谢你,文森特。”
文森特替他倒茶,他的叔叔把茶杯稳稳放在膝盖上,随便地闲聊时事,那种漫不经心的神气使文森特感到诧异。
“啊,你想当艺术家,文森特,”他说。“在凡•高家出一个艺术家的时候该到了。海因、文森特和我三十年来一直向外人收购图画。现在我们将能够为家里的人留下一些钱啦!”
文森特微笑。“我开始得仓促,”他说,“虽然有三个叔叔、一个兄弟在做图画买卖的生意。你吃点乳酪和面包吧,科尔叔叔?也许你饿了吧。”
科•马知道,侮辱一个穷艺术家的最便当的方法,就是拒绝他的食物。
“好,谢谢你,”他说。“我早饭吃得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