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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叔叔们在阿姆斯特丹、布鲁塞尔和巴黎开店。
“你以为要是我借给你十个盾,就是帮了你的忙,”他说,没有转过身来,他的手背放在艾伯特亲王式上衣的后面。“但是我认为不借给你是对你帮了一个更大的忙。”
文森特明白西恩买土豆和菜豆的钱是怎样挣来的。他不能让她继续供养他。
“特斯蒂格先生,毫无疑问,你的话很对。我压根儿不是一个艺术家,也毫无才华可言。你用钱来鼓励我是很不聪明的。我必须立即开始自食其力,并找到生活中的适当位置。不过看在我们旧日的情谊面上,我请求你借我十个盾。”
特斯蒂格从他的艾伯特亲王式上衣里掏出一只票夹,找了一张十盾纸币,一言不发地递给文森特。
“谢谢你,”文森特说。“你太好了。”
他沿着保养得很好的街道——街上整洁的小砖房雄辩地向他说明了安稳、舒适和悠闲——走回家去的时候,他喃喃自语:“一个人不可能永远是朋友的,有时候必然会有争吵。半年之内,我不想再看到特斯蒂格,不跟他讲话,不给他看我的画。”
他拐入德•博克家,想看看畅销的画究竟是什么样的,德•博克的魅力究竟是什么,可是没有如愿。德•傅克坐着,两脚翘在一张椅上,在看一本英国。
“喂,”他说,“我真感到无聊得很,没法画一根线条。拉把椅子过来,谈谈天吧。现在抽雪茄恐怕太早了一点吧?听到什么新闻吗?”
“让我再看看你的油画,肯吗,德•博克?我想找我原因,为什么你的画卖得出去,而我的不行。”
“才华,老兄,才华,”德•博克说,懒洋洋地站起来。“那是天赋。
你要未就有,要末就没有。我自己也没法告诉你天赋是什么,我尽画些不中用的东西。”
他拿来半打装着画框的油画,轻快地谈论着,文森特坐着,燃烧的眼睛盯牢那乏味的描绘和情趣。
“我的画比他好,”他对自己说。“我的画比他真实,深刻。我用一支木匠用的铅笔所表达的内容,要比他用整个油画箱所表达的来得多。他所表现的都显而易见。他在画完一切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表达出来。为什么人们给他赞美和金钱,而拒绝给我面包和咖啡的代价呢?”
文森特离去的时候,喃喃自语:“那屋里有一股消耗性的气氛。德•博克的单调和浮夸压抑着我。米勒说得对:‘与其拙劣地表达,倒不如保持沉默为好。’”
“德•博克能够保持魅力和金饯。我则过着真实和困苦的生活。那并不是一条致人于死地的道路。”
他看到克里斯廷在用湿破布擦工作室的石泥板。一块黑手帕结住头发,汗珠在她脸上的痘疮疤里闪烁。
“你弄到钱了?”她问,从地板上抬头望着。
“对。十法郎。”
“有一个有钱的朋友多好呀,不是吗?”
“是的。这是我欠你的六法郎。”
西恩站起身来,用黑围布擦擦脸。
“现在你什么也不必给我,”她说。“在你兄弟寄钱来之前不必给我。
四法郎对你来说是不够用的。”
“我能过得去,西恩。你需要钱。”
“你也需要呀。我告诉你我们该做点啥。我留在这儿,直到你收到你兄弟的信。我们就吃这十个法郎,就象是属干我们俩的。我能想办法比你多维持几天。”
“那摆姿势怎么办呢?我没钱付你呀。”
“你可以给我睡的和吃的。那还不够吗?这里很暖和,我不需要去干活,把自己弄得生病,我眈在这儿够高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