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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半夜四点钟起身,走上三、四个小时才到达要去的地方,然后一直画到大黑。在一条冷清清的路上,拖着疲累的脚步走十或十二公里的路,真不是个滋味,但他喜欢一再地摸到腋下的湿画布。
他在七天内绘制了七幅大画。在周末,几乎累得要死了。整个夏季天气很好,但现在他提不起画兴了。一阵猛烈的西北风刮起术,扬起一阵阵把树木染白了的灰沙。文森特不得不静止不动。他一觉睡了十六个小时。
他碰到了极不愉快的事情,他的钱在星期四花光了,而泰奥的信款要到下星期一下午才能奇到。那不是泰奥的过错。除了一切绘画材料外,他依旧每十天寄五十法郎。文森特热衷于看到自己的新作配上画框,定货大大超过了预算。在这四天中,他靠二十三杯咖啡和面包师赊给他的一个面包打发日子。
一种强烈的反作用开始不利于他的画。他认为他的图画与他从泰奥那儿所得到的善意是不相称的。他要赢回已经花去的钱,以便归还给他的弟弟。
他一张张地看着画,因为这些画不值所花去的成本费而责备自己。即使不时地确实出现一张相当好的习作,他还是明白倒不如从别人那儿买一张来得便宜点呢。
在整个夏季里,对自己图画的想法在他的头脑中涌现。虽然他很孤寂,但他没有时间来思考和感受。他象一台蒸汽机似地开动着。然而,现在他的头脑象一锅馊粥,他甚至没有一法郎供他吃喝,或去看看拉歇尔散散心。他得出结论:他在夏季里绘制的画是非常、非常的差。
“无论如何,”他对自己说,“涂过的画布总比一块空白的画布来得有价值。我的要求不高,那就是我有权利要画,那就是我有理由要画。”
他深信,只要耽在阿尔,他就能发挥个性。生命是短促的。光阴如箭。
好啦,作为一个画家,他还是要画。
“我的画家的手指长得驯服了,”他想,“即使我的躯壳渐渐碎裂。”
他开了长长的一张颜料单寄给泰奥。他突然认识到,单子上的颜色,没有一种能在荷兰的调色板上,能在莫夫、马里斯或韦森布吕赫的画上找到。
阿尔促使他与荷兰传统截然一刀两断。
他的钱在星期一寄到,他找到了一个一法郎可吃一顿好饭的地方。那是一家奇怪的饭店,彻头彻尾地灰色,地是灰沥青铺的,就象街上的人行道,墙上糊的是灰色壁纸,绿色的百叶窗老是关着,门上挂着一条绿色的大门帘挡风沙。一丝纤细的、十分强烈的阳光,刺穿一扇百叶窗。
他已经休息了一个多星期,他决定画一些夜景画。他描绘这灰色的饭店,顾客们在吃饭,女招待匆匆忙忙地跑来走去。他描绘深沉的暖和的夜空,布满颗颗普罗旺斯的明星,就象他在拉马丁广场上所见到的那样。他走到路上,在月光下描绘丝柏。他描绘黑夜咖啡馆,一家通宵营业的咖啡馆,流浪汉无钱借宿的时候,或酒醉后无法借宿别处的时候,就能够在那儿避难。
一天晚上,他先描绘咖啡馆的外观,后描绘内景。他想用红色和绿色表现人们的可怕的热情。他以血红和深黄描绘内景,当中是一张绿色的弹子台。
他画上四盏发出橙黄和绿油油火光的泞檬黄色的灯。到处是打瞌睡的无赖们的小小形象的红与绿的强烈对比和冲突。他力图表现这样的思想:咖啡馆是一个能够毁掉一个人、使一个人发疯或犯罪的场所。
阿尔人发现他们的疯浪子彻夜在街上作画,而白天则睡大觉,感到好笑。
文森特的活动总是使他们感到有趣。
月初,旅馆老板不但提高了房间的租费,还决定对文森特放置图画的小间收取每天的贮藏费。文森特厌恶这旅馆,受到贪得无厌的老板的虐待。他对吃饭的那家灰色饭店感到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