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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森特旋转身子。
“还早呐,我亲爱的。你有一整天的时间可画哩。”
文夺特看着那女人,张口结舌,困惑不解。她年轻,但不是孩子。她的眼睛就象阿尔的钻蓝夜空,她的头发留得很长,披在背上,就象太阳一样的柠檬黄。她的形体甚至比凯•沃斯更为优雅,但具有南部的丰美的成熟。她的容貌金光闪亮,含在微笑的樱唇中的牙齿,就象从血红的葡萄树中望见的白夹竹桃花。她身穿一件长裙,紧贴身体的曲线,只在一边用方形的银扣子扣住。她跟着一双普通的凉鞋。她的身体健壮,结实,全身的曲线洗炼而肉感。
“我不在你的身边已经很久了,文森特,”她说。
她站在文森特和画架的中间,倚靠着空白的画布,遮住了他对花园的视线。太阳照着柠檬黄的头发,在她背上投下光辉的波浪。她如此热忱温柔地对着他微笑,使得他把手举到眉际,看看他是不是突然得了病,还是坠入了梦乡。
“你不理解,我亲爱的、亲爱的孩子,”女人说。“我那么久不在你的身边,你怎能理解呢?”
“你是谁?”
“我是你的朋友,文森特。你在世界上的最好的朋友。”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从来没有见到过你。”
“啊,没有,不过我见到过你许多许多次。”
“你叫什么名字?”
“玛娅。”
“完了?就叫玛娅?”
“对你来说,文森特,就叫玛娅。”
“你跟我到这儿田里来干吗?”
“我以同样的理由跟着你走遍了欧洲……这样我就可以和你在一起。”
“你认错了人吧。我决不可能是你所指的那个人。”女人举起凉凉的白手,放在他枯焦的红头发上,轻轻地往后捋去。手的凉意和她柔情的、低低的声音的凉意,就象从一口活水深井中流出来的一汪清新的水。
“只有一个文森特•凡•高。我决不会摘错。”“你以为你已经认识了我几年啦?”
“八年,文森特。”
“怎么,八年前我在……”
“……是呀,亲爱的,在博里纳日。”
“你在那时候就认识我了?”
“我第一次看见你,是在一个深秋的下午,你坐在马卡斯前面的锈铁轮上……”
“……望着矿工们回家!”
“对。我第一次对你看的时候,你就是懒洋洋地坐在那儿。我刚想从你身旁走过,你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旧信封和一支铅笔,开始速写起来。我从你的肩上探头望着。就在这时候……我堕入了情网。”
“你堕入了情网?你爱上了我?”
“对,文森特,我亲爱的、好文森特,爱上了你。”“也许那时候,我还显得不太难看吧。”
“不及你现在的一半好。”
“你的声音……玛娅……听起来真奇怪。从前只有过一个女人用那种声音对我说话……”
“……玛戈特的声音。她爱你,文森特,象我一样。”“你知道玛戈特?”
“我在布拉邦特耽了两年。我天天跟你到田野里去。我望着你在厨房后的马厩里画画。我感到高兴,因为有玛戈特爱你。”“那时候你并不十分爱我?”
她用凉凉的手指轻抚他的双眼。
“啊,我爱你。自从第一天以来,我从来没有中断过对你的爱情。”
“那你不嫉妒玛戈特?”
女人微笑。她的脸上掠过一丝无穷的悲哀和怜悯。文森特想起了芒德斯•达•科斯塔。
“不,我不嫉妒玛戈特。她的爱情对你有好处。但是你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