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噩梦
子呢!他们真敢!他站在那儿,一双小细腿十分可笑,身上的夹克也可笑,但他没感到自己愚蠢,绝没有。他苍白的脸上表情镇静,稍稍上翘的鼻子表示着自己的厌恶,目光凝重坚定,这副表情令那审判桌旁的人们都沉默了,甚至那自命不凡的医生也老实了。直到一脸胡须的他身穿长及腿部的夹克走出屋外,他们才抬起头,发出最后一声讥笑。
他穿上衣服,等他的体检卡。这是星期六上午,他差不多是最后一位参加体检的人了。他不知道他们会给他个什么样的通知,这些肮脏的狗。现在他们紧盯上了他,逼近了他,他们就龇牙例嘴地紧随他身后,像鬣狗一样要咬他。是的,他们对他穷追不舍,直至把他脱光了取笑。他们竭尽全力要给他致命一击,把他打入十八层地狱,让他完蛋,从此一了百了!
可是,且慢!哦,且慢,且慢。现在还不是时候。当生命还活泼泼的时候,他们就怎么样不了他,决不会。他们摸了他的私处,窥视了他的私处,让他们眼裂、手缩、心烂。他就这样边等边刻骨地诅咒着他们。
他们给了他体检结果,C2级,适于非军事工作。他知道他们会让他干什么。他们会揪住他,强迫他去军营里掏茅坑。他们早想好了。
可他心里在想别的。
出了门,他回那可咒的德比去找哈丽叶。见到他,哈丽叶放心了,可索默斯不行。现在他恨这中原,恨北方。它们比南方坏得多,甚至不如康沃尔。他们要的是生命而不是眼下这些可怕的机器似的和煤铁般的人。这些人是要用双脚践踏生命,碾碎生命,从而成为主人翁。主人,他们只是肮脏的机器的主人。他们这些蒸汽机的主人、电气的主人,总之,金钱力量的主人,现在成了生命的主人。这些金钱的主子,其实是仇视生命的下流坯,恨的是真正自然的生命。
再一次逃跑。他下决心不呆在德比的军事区里,至少要逃离他们的手心。于是他和哈丽叶打点好箱子,准备回他们在牛津郡的村舍,他们喜欢那里。他不要汇报,不露行踪。幸运的是,村里人都性情散淡、与人为善。
德比正处在危机之中。他再也不服从什么了,一步也不退让。如果他们召他,他就消失,或想法子跟他们斗。不过再也不驯服了,再也不一叫就到了。上帝,不!只要他活着,他就不再听从社会的摆布。
就这样,他们去了南方,迈开了搬迁的一步。他们一直住在德比郡山里的这座遥远的村舍里,要想一天之内到达,就得早上七点半出发才行。这个早晨天色阴沉,亮的很迟。索默斯早就备好了箱子,仁立着凝视山谷下幽暗的沟壑。与此同时,浓云密布,覆盖着光秃秃的德比山峦。黎明的晨曦全然被云雾笼罩。随后袭来一场可怕的暴风骤雨,冰雹辟啪而下,如同发疯一般。他站在俯瞰峡谷的窗前凝视着。
任它冰雹风雨,他决然要永远离开这里。
这一带是他的家乡所在,可在他灵魂深处,他现在仇恨它,而对它的不信任则更甚。凭着生命的本能和阴郁的心境,他对此全然不信任。不信和仇恨的是这里的煤烟、金钱势力和它那成千上万蠕动着的不再是人的人们。
而西南部是多么可爱。尽管这里缺吃少穿,但他和哈丽叶都不在乎。他们可以到林子里去拣东西,能采到小栗子和最后几只越橘他们就会高兴万分。男人们比以前干得更苦了,伐木供建设战壕用,土地因此而裸露。他们点燃的篝火在林中燃烧,他们在寒冷的黄昏中离去后,索默斯就背着麻袋去抬残余的枝条和斧头砍下的一块块大木片,这些木片散落在砍下的树桩子周围,看上去金灿灿的。一片片散发看清香的浅黄橡木。他在黄昏中将它们捡起,装进麻袋中。同他一起干这事的是一些穷乡亲们,他甚至比他们还穷。不过,做这些事还是令他很高兴的──自家棚子里堆起金灿灿的木屑来,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