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难忘却的怀念
出生人死闹革命的时候,没有流过泪;在敌人监狱里,遭受严刑拷打,他没有流过泪;妻子、女儿亲戚被死神夺去生命的时候,他没有流过泪;可在新中国成立二十几年后的今天,他流泪了,可想他的冤情有多么的深重。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尽管嘴里说着“不要难过!不要难过!”眼泪却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们的情绪才慢慢平静下来,开始说些家常话,说了一阵,他一手指着自己掉了一颗门牙的牙床,一手在我的手上写了一个“打”字,原来牙是被专案组的暴徒们打掉的。我顿觉毛骨悚然,心如刀绞,“四人帮”太残暴了!
他又说:“我没有病,只要回到马锐家里一个星期就好了。”
他也问了我在“文革”中的情况,我说:“我是三年牛棚生活,四年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现在还在接受教育中。”
他还问了我家里和孩子们的情况,我都一一告诉了他。
9月29日,第三次去看他,临行时我说:“你好好养病,明天我就回去了……。”
他说:“好嘛,回去吧。你们放心,好好工作,不要为我操心,我没有问题,在新疆我身体受了严重损害,我保持了政治上的纯洁,没有给党中央毛主席丢人,相信党中央、毛主席会正确处理的。”我万万没有想到,这竟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他一个人被关在一间大约七八平方米的小屋里,门口有人监视,每次去看他,到大门口,都由看守人员先进去看一看,再出来打招呼,我才能进去。进去以后,再要出来,不论办什么事情,都要在房子里边敲敲门,看管人员听到敲门声,问清缘由,再去外边察看一番,得到许可,才能出去,因为我没有在房子里敲门的习惯,有两次贸然开门出去,当即遭到看管人员的训斥。后来我们才明白,这是不让我们看见其他被关的人,也不准被关的人互相见面。所有被关的人都编了号,一律不准叫名字。有一次明方火了,大声喊道:“我马明方不是叛徒,是共产党!”被看守人员狠狠训斥了一顿。这哪里是医院,比当年在新疆盛世才的监狱里还不如,坐监狱每天还可以放放风,晒晒太阳,在这个“医院”里,一年四季见不到太阳。
明方兄自从患病以来,就在这间小屋里,整整关了18个月。
在医院里,他用颤抖的手,在碎纸片上给周总理写了一万多字的申诉信,嘱咐马锐、马广把信交给孙维世同志,请她转交周总理。可是这时孙维世同志已被“四人帮”残害离开了人世。这封用血泪写的信,始终没有能够让总理看到。
后来他的病情逐渐加重,在已经不能行走的时候,还不给最起码的护理,他只好艰难地爬进爬出,膝盖磨得伤痕斑斑,血肉模糊。在他弥留之际,还不停地喊着他心爱的小女儿“小芳!小芳!你在哪里?你怎么不来看爸爸呀?!”他哪里知道,他心爱的小芳早已病了,病得连妈妈都不认得了。自从明方兄被监护审查以后,淑良嫂整天被挂牌批斗,家也被抄了,后来她们母女又被遣送到辽宁农村,接受监督劳动。害病的小芳得不到及时治疗,病情更加严重,后来虽然多方求医,已经无法恢复了,一个好端端的聪明伶俐、活泼可爱的姑娘,活活地变成了一个废人。
由于长期的摧残迫害,再加上严重的疾病得不到治疗,明方兄与“四人帮”坚持斗争了八年,于1974年8月13日含冤怀愤与世长辞,时年69岁。
1975年9月,中央准备给明方兄开追悼会,同时对他的冤案平反昭雪,通知家属去北京参加追悼会。会前中央组织部的同志把他的病情给家属介绍了一下,并且把他的病历给我们看了,病历上写着:“由于肺部感染发烧而死亡。”用过的药除了四环素,再没有任何治疗记载。由此可见“四人帮”是何等的恶毒!手段是何等的残忍!就连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