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挂商标大人多赏赐 盈欲壑淫妓想归旋
过来,取出一只小锦匣,递与宝玉,说道:“你今天悬牌,没有什么送你,这对翡翠镯儿,你拿去戴戴罢。”宝玉已知他的脾气,连声道谢,并不推辞。接过那只锦匣,开出来一看,真好一对全翠镯子,宛似一汪绿水,毫无半点瑕疵。宝玉爱不释手,遂把镯子戴上,重又谢道:“蒙大人实梗赏赐,奴辞末勿敢辞,不过叫奴哪哼格补报嗄?”朝芬道:“这样的镯儿,我家里还有几副,你拿一副戴戴,希什么罕,何用说这‘补报’两字呢?”此时伍大人把镯子一送,区老爷也送了一只钻戒。
宝玉正当谢之不尽,瞥见一个相帮掀帘而进,手中拿着一只红木匣子,知是打天九的牌取到,即忙走将过去,看了一看,见牌与筹码一并在内,便同阿珠撮好台子,掇好凳子,放好茶几,倒好牙牌,又亲手派好码子,方请伍大人等入局。大人便与区老爷以及两位客人坐下,就此把天九打将起来。祖梅、选仁因他们输赢太大,只得立在旁边,作壁上之观。宝玉也坐在大人背后,虽然没有弄过,却看他们打了两圈,早已懂得。其时朝芬忽想着请客,回头问宝玉道:“这天九你可会碰吗?”宝玉道:“看仔几副,倒有点懂哉。”朝芬道:“你既然懂得,代我打三四副,我要写几张请客的字条,你可肯吗?”宝玉道:“造屋请仔箍桶匠,输仔怪奴介!”朝芬道:“输了不要紧,决不怪你的,你放心代碰就是了。如有些儿不懂,你叫祖梅看看好不好?”说罢,立将起来,让宝玉坐下代碰;又吩咐阿珠取过文房,登时写好了十余张请客票,交与阿珠拿去。然后回身来看宝玉,以为宝玉必输,那知他手气甚好,赌神收徒弟,翻赢了许多筹码。德雷唤朝芬道:“朝翁你来自己碰罢,不然,我们输了也不愿的。”宝玉趁势立起,笑道:“阿壳张奴会赢格,大人,停歇要拆点拨奴格。”朝芬点头道:“晓得晓得,一定有的。”就此坐了下来,德雷又向宝玉道:“我也要写请客票,你肯代我几副吗?”宝玉只好应允,及至德雷写毕字条,自己坐下,也赢了几两码子。德雷笑道:“谁知我们老碰手,翻不及他新学会的。以后我们只好弃行(读杭)了。”众人听说,也都赞宝玉聪明伶俐,朝芬更是夸不绝口。
话休烦絮。这局天九,直打到八点多钟方才结帐歇手,朝芬与德雷赢的。祖梅道:“朝翁今天大赢,应该谢谢宝玉呢。”朝芬道:“该谢该谢,就是德兄也当谢他。你道对吗?”于是朝芬、德雷各在赢帐中折出两份送与宝玉。宝玉正当称谢,闻楼下高喊“客来”,即见方才所请的客人陆续而至。宝玉周旋其间,狠是忙碌。招呼方毕,接连又有客到。虽有朝芬、德雷两位主人与众客相叙寒暄,宝玉终须上前酬酢,问问各人的尊姓。忙到将近九下钟,朝芬见客来齐,即便吩咐摆席。一时大姐、娘姨、相帮等辈,各听宝玉指点:先在房中摆了两桌,又在中间对面房内各设了两席。不消片刻,都已摆设整齐,即向两位主人请示。今晚朝芬四台,占了正房中间;德雷两台,只好在对面房内。幸而都是至交,并不争竞。两主人各请众客入席。朝芬在正房中相陪,中间两桌托选仁代作主人,德雷自然在对面房里陪客,不须细说。惟宝玉往来三处敬酒,筛过了一巡,先在朝芬背后坐定,度曲侑觞。他处命阿珠等照料。此际楼上三间一共六席酒筵,热闹异常。两边主人又发起叫局,众客个个乐从,各写局票,足有三十余张,花船中的妓女十居八九。一总拿下楼去,立命鳖腿等分送。好得都在大沙头一带,相离不远,无须寻觅,叫之甚易,所以不到两刻工夫,三十几个妓女先后均至宝玉家中,这个是正房里的,那个是对面房中的,还有几个是中间的,各归众客自认,霎时把三间楼面挤得满满。笙歌叠奏,弦索齐调,和着那三处的豁拳声、楼下天井内的广东堂唱声,闹成一片,可称极一时之盛。然前集宝玉在三马路悬牌与此大同小异,故在下不再累赘,草草表过就算交代了。